難怪。
難怪謝玄要給她扳指,說能救命。
原來從那時就已經(jīng)開始為她謀后路了。
那鎏金花木窗外仍舊暗夜沉沉,有人已在正宮之外掛起了白幡。
那白幡啊,便就順著那九丈高階,沿著那不見盡頭甬道,遠(yuǎn)遠(yuǎn)地延展了出去。
而白日還在重檐廡殿上伏著的虎賁,這時候去哪兒了呢?
不知道,但早已不見影蹤了。
阿磐就在這鐘聲之中倉惶下榻,“大人!”
撲通一下摔上了冰涼的木地板,摔得那原本都要散了架的骨頭愈發(fā)要七零八落,也摔得那原本都血肉模糊的肌膚愈發(fā)要迸出血來了。
顧不得疼,掙扎就要往前爬去。
趙媼回過神來已是臉色煞白,一邊叫著,“完了!完了!”
一邊急慌慌來攙她扶她,“美人啊,咱娘倆可怎么辦啊!老婆子只怕再回不了大梁也再見不了我那可憐的兒子了!完啦!完啦”
踉踉蹌蹌地出了門,見有人從正宮大殿之中抬出了一口鑲金嵌玉的楠木棺槨。
真叫人怵目驚心,魂飛魄散。
她但愿這棺槨是從春深宮抬出來的,也但愿這喪鐘是從大梁響起來的,死的是君王、太后,是蕭延年都好,但千萬不要是王父謝玄啊。
可站在最前面的就是披麻戴孝的崔老先生,那衰老蒼涼的聲音乍然一下就劃破了夜空,叫人心碎膽裂,“王父——薨了——”
最不愿聽見“王父”二字,偏偏卻聽見“王父”二字。
王父謝玄,竟就薨了?
宮里常死人,最不缺棺材,似這極盡華貴哀榮的棺槨原本就有現(xiàn)成的,必是北郡為自己百年之后備下,如今竟用來竟用來安放王父謝玄了!
阿磐心中蕩然一空,眼淚唰地一下就滾了下去,失聲催著趙媼,“嬤嬤快走!快走!快走”
趙媼的臉早都不成人色了,一個步子邁不穩(wěn)當(dāng),險些癱在階上,也一連聲地言語,“薨了薨了好好的人怎么就薨了咱們娘倆可怎么活啊!唉呀”
正殿出來的人全都披麻戴孝,有人跪在地上高聲痛哭,“主君——主君——主君啊!”
比她們還要快一步的竟還有一行人,在這月上中天的時候,黑壓壓地登上了九丈高階。
似早在暗中蟄伏等待了許久,個個兒平頭正臉,衣冠整齊。
這一行人正中,竟有人端坐步輦,掩面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