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棠把《湘南烽火錄》放在海棠樹下的,上面的狼頭圖案與顧晏廷的令牌如出一轍。
“我是顧司令的警衛員,當年在碼頭接過楚老板送的藥。”
老人的指尖撫過徽章上的彈痕,“這是他突圍前給我的,說要是能活著回來,就把它還給楚家。”
阿棠注意到他拐杖的底端,包著層磨損的銅皮,與顧晏廷那根的形制完全相通。
文化館正在籌備
“烽火歲月”
特展,阿棠把徽章與狼頭令牌的仿制品放在一起。玻璃展柜前,總有人指著兩枚狼頭問:“它們為什么長得一樣?”
阿棠就會說起那個戰地醫院的夜晚,楚玉微給顧晏廷包扎傷口時,兩人指尖相觸的瞬間
——
原來有些印記,從相遇時就刻進了骨血。
整理楚家舊物時,她在樟木箱的夾層里發現了本日記。紙頁已經泛黃發脆,字跡卻依舊凌厲,是楚玉微的手筆。開篇寫著
“民國二十六年秋,碼頭棧房被燒”,結尾停在
“1988
年清明,阿廷喜歡的雨前茶該采了”,中間夾著片干枯的海棠花瓣,色澤像被歲月浸過的琥珀。
“奶奶從不跟我講這些。”
阿棠撫摸著日記里顧晏廷的名字,那些被賬本和碼頭瑣事淹沒的柔情,都藏在字里行間。有篇寫著
“他送的銅戒指磨壞了,偷偷換了個銀的,沒告訴他”,旁邊畫著個小小的狼頭,筆觸比賬本上的數字溫柔許多。
特展開展那天,老人帶著三十多位老兵來參觀。他們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軍裝,胸前掛著軍功章,在楚家碼頭的復原模型前站成排,對著顧晏廷的照片敬禮。“當年就是從這里坐船去的前線。”
有位獨眼老兵指著模型上的貨船,“楚老板給我們塞的窩頭,比現在的面包還香。”
阿棠把老兵們的講述錄成視頻,在展柜循環播放。畫面里,老人用布記老繭的手比劃著當年的戰況,窗外的海棠花影落在他臉上,像給這飽經風霜的生命鍍上了層柔光。有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指著屏幕問:“他們是超人嗎?”
阿棠笑著搖頭:“他們是守護家園的普通人。”
深秋的雨夜,楚家大院的海棠樹被雷劈斷了主枝。阿棠趕到時,樹干焦黑的斷口處正滲出樹汁,像在無聲地哭泣。園林專家搖著頭說救不活了,建議鋸掉重栽,卻被老兵們攔住:“這是楚老板和顧司令守著的樹,不能鋸!”
他們連夜找來麻繩和木板,像當年包扎傷口那樣固定斷枝。獨眼老兵爬上梯子,把楚玉微日記里的海棠花瓣埋在樹根:“這花跟著她倆一輩子,肯定能讓樹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