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了:“我還以為她給了你巧克力。”
“她給我的是口香糖,我說我不吃,我還要吹單簧管,我想吃巧克力。她說,巧克力那么貴,我也很想吃呢,我想天天吃!小鬼頭不要挑三揀四。”
“然后我說,等我演完我請你吃巧克力。等演完,我就再也找不到她了,禮堂里有一千多人,我沒辦法一個個找。前幾個星期我才知道,那時候巧克力是八毛錢一袋。”
你看到他神色變了,語氣里帶著奇異的愉悅。不知道他想著什么呢?你記得小時候麥麗素確實八毛錢一塊錢的,對一般孩子來說也不是多便宜。但他的父母既然受邀請去母校演講,必然是事業有成的富裕人士,八毛根本不算什么。對了,他家開皮革廠的,是個富二代。
現在他已經從懷舊情緒里恢復過來,“我想做巧克力,因為我喜歡,因為她也喜歡。”
“你沒去找她?”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甚至都不清楚她長什么樣子,我只知道的是她是復興中學學生,她喜歡巧克力。復興街大家都喜歡來,如果她還在城里,總有一天她會經過這里,會進來買一塊巧克力。”
“啊,原來如此。”
你心滿意足地帶著個浪漫的故事走了。一出門口,你的感動就煙消云散,你看到排隊的女生和黃牛們,就想到這個“姐姐”來吃一次巧克力,就得花掉好幾百塊。
一個店員叫住了你,給你拿了一袋昂貴巧克力排塊。你驚訝得很,因為這人你見過,是那個舉報漫畫店的女老師。她大概不認得你了,話說得非常客氣,一句話都沒提要吹捧他們的店,只是讓你品嘗他們的產品。這營銷格調!
所以這人是老師,還是“浪游者”的店員?
你帶著疑惑,決定去福星街看看。走下坡,慢慢散步,這里十年如一日,賣的真都是十年前、二十年前就有的東西。
走到半道,你聞到了榴蓮味。終于有點不一樣了,可這味道真難聞,果肉沒封好凍好,估計已經變得水汪汪的難吃。中間的一家理發店換了門面,起了個大部分人讀不準確的英文名,里面裝修還是很土氣,換湯不換藥。
你到了漫畫店,不意外的店門緊閉。你早知道店主很懶,從不準時開店,沒關系,你可以在門口等著。你坐在仙人掌旁邊的馬扎上,只見馬路上有兩個奇裝異服的人在擺姿勢。
這倒是新鮮,福星街這么市井,竟然來了ser。兩人扮的都是綾波麗,其中一人又高又壯,原來是個男的。
一男一女,自得其樂地互拍,長得都還可以,男的比女的還要俏麗一些。你問,哥……朋友,你們都是來租漫畫的?女綾波麗說,不是啊,這家店關門了。
關了?!你是說倒閉了?男綾波麗笑道,這店生意很差,三元撐到現在很不容易啦。他的聲音是開朗清澈的男聲,沒有特地捏著嗓子說話。
那他們拍個毛?你感嘆漫畫店真的沒了,沒了就沒了,無人在意。你走到對面水果店,想問出些信息,就見到一輛保時捷開了進來。
這也新鮮,因為這是條斷頭路,對面的水塔又是半荒地,按理說汽車很少會進來。保時捷走出了你剛剛采訪過的巧克力店主。
你暗暗拍了一下手,他們果然有關系。
海音在門前看了看,問那倆ser,你們知道鄔三元在哪里嗎?
“三元,上班去了。”
“在哪里上班?”
男女綾波麗一起聳聳肩。你也很好奇,那個店主會做什么工作呢?這時候水果店的大姐熱情招呼你:大哥,想吃個什么水果?這兒剛來的靜岡蜜瓜,可甜可多汁了。你敷衍地看了一下,被價格嚇到了。
大姐一個勁兒給你介紹水果,你很不容易才找到機會插嘴:“對面漫畫店關了嗎?”“是啊,學校那些家長吃飽了撐的,不準孩子來我們福星街。斷人財路,sharen父母,你說對不?”
大姐很生氣的樣子,但她的五官在打架,你覺得她不安、難過,情緒很復雜。這也好理解,那個店主一定是個好人緣,大家都喜歡他。
大姐又說:“三元避鋒頭,先把店關了。你是會員就自己進去吧,知道鑰匙在哪里不?”
“我不是會員。”
大姐登時對你充滿警惕。“你是學校的?是什么家長會的?”
你趕緊否認,忍著肉疼,買了那些快要腐壞的靜岡蜜瓜,大姐的態度才好了起來。等她打包的時候,你看到一個裝飾了鮮花和水果的角落,中間擺著一張照片,照片里一個男人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大姐看了你一眼說:“我死鬼老公,還有女兒,過世八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