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星夜暗流（第1頁）

暮色像塊浸了墨的絨布，緩緩蓋過觀星臺的飛檐。

晚飯時的氣氛有些微妙。

冷硯秋坐在洛清寒身側，手中玉箸輕點，只夾了些近處的青菜，偶爾回答洛清寒關于古籍的問題，聲音不大卻條理清晰。她今日換上了件石青色長裙，領口繡著細密的云紋，燈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安靜的陰影。

悅風眠則截然相反。她捧著個粗瓷碗，扒飯的動作又快又急，夾菜時筷子幾乎要戳到盤子里的魚，嘴里還含糊不清地跟沈驚塵討教劍法：“沈伯父，您那招‘星落九天’，收勢時是不是得沉腕？”說著放下碗，拿起桌上的竹筷比劃，差點掃翻沈念星手邊的茶杯。

“慢點吃。”沈念星伸手穩住茶杯，指尖擦過杯沿的溫熱，抬眼時正撞上悅風眠望過來的目光——她眼里閃著狡黠的笑，像是故意逗他。

“謝啦。”悅風眠沖他眨眨眼，又夾了塊最大的魚腹肉，塞進嘴里時，左邊的梨渦又淺淺陷了下去。

冷硯秋握著筷子的手指微緊，目光落在沈念星扶過茶杯的手上，那截手腕在燈光下顯得干凈而有力。她很快移開視線，輕聲對洛清寒說：“洛夫人，家父藏的《天官遺卷》缺了‘紫微垣’篇，不知您這里是否有相關記載？”

“倒是有幾頁殘稿。”洛清寒放下筷子，語氣溫和，“晚些我找給你，只是字跡潦草，需得細辨。”

“多謝夫人。”冷硯秋的眉眼瞬間亮了些，像蒙塵的玉被拭去灰痕，連帶著坐姿都放松了些許。

沈驚塵看在眼里，不動聲色地給沈念星夾了塊排骨：“明日陪你娘去山下集市，她要給你裁件新長衫。”

“我也要去！”悅風眠立刻舉手，嘴里的魚刺還沒吐干凈，“我聽說山下的糖畫特別有意思，沈念星，你陪我去買好不好？”她的語氣帶著理所當然的親昵，仿佛兩人已相識多年。

冷硯秋的睫毛顫了顫，輕聲道：“我……我想留在觀星臺看殘稿。”

“看書有什么意思？”悅風眠撇撇嘴，“江湖兒女就得四處闖蕩，總悶在屋里會發霉的。”

“觀星亦需靜心。”冷硯秋抬眼，第一次直視悅風眠，聲音雖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況且，念星哥哥明日是陪洛夫人辦事，怎好打擾？”她刻意在“念星哥哥”四個字上放輕了語調，尾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柔意。

悅風眠的臉“唰”地紅了，不知是氣的還是別的，剛要反駁，沈念星已站起身：“我先去收拾劍具。”他拿起桌上的冷月劍，轉身時瞥見冷硯秋放在桌角的長匣——方才她打開過，里面是卷泛黃的古籍，封面上“星象考”三個字依稀可見。

夜色漸深，觀星臺的風帶著山露的涼。

沈念星在院中練劍，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劍穗上的北斗七星紋在風里輕輕晃動。他總覺得今日的觀星臺有些不通，空氣中除了草木香，還飄著冷硯秋身上的墨香，和悅風眠發間的皂角氣，兩種氣味纏在一起，像兩股擰不清的繩。

“你的劍招太剛了。”冷硯秋不知何時站在廊下，手里捧著盞油燈，燈光在她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爹說，觀星要懂‘順天’，練劍也該懂‘順勢’，你看這招——”她放下油燈，拾起院角的一根枯枝，竟有模有樣地比劃起沈念星方才練的“流星趕月”，只是動作更輕柔，手腕轉動間帶著種獨特的韻律，像在描摹星辰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