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從灶臺上方的窄窗斜切進來,像一把鈍刀慢慢割開廚房的昏暗?;裘麒”晨恐鴫Γ娧b肩頭還沾著昨夜翻墻時蹭上的灰泥,懷里那團溫熱的小身子正均勻地起伏著。他眼皮沉得幾乎抬不起來,可手始終環在襁褓外,指節因長時間緊繃而微微發白。
他沒敢睡。
他知道,這孩子能活到現在,全靠他沒松手。
灶臺邊銅壺的壺嘴殘留著昨晨蒸汽噴出的水漬,干涸后泛出一圈淡淡的堿痕。他盯著那痕跡出神,腦子里卻反復回響著那聲清晰的“哥哥”——不是咿呀,不是哭鬧,是兩個字,穩穩地落進他耳朵里,像一顆石子沉入深井。
腳步聲由遠及近,木屐敲在青磚上,節奏不緊不慢,卻讓他猛地驚醒。
他下意識低頭,懷中嬰兒仍在睡,小臉貼著他胸口,呼吸輕得像羽毛掃過??赡悄_步分明是往廚房來的,而且——越來越近。
他來不及多想,迅速將襁褓往軍裝內側一塞,布帶一繞,扣子一顆顆扣緊。動作太急,指尖發抖,第三顆紐扣偏了半寸,露出一縷細軟的胎發,在晨光里泛著淡淡的棕金色。
門簾掀開。
霍太太站在門口,身后跟著兩個低眉順眼的丫鬟。她穿著藕荷色旗袍,領口別著珍珠扣針,手里握著一根紫藤條,不長,但打磨得光滑發亮,顯然是常用來訓人的。
“又是你?!彼曇舨桓?,卻像冰片滑進耳道,“大清早的,躲在這兒讓什么?”
霍明琛站直,軍裝筆挺,可額角沁出一層薄汗?!盎啬赣H,我……來查灶灰,看昨夜火工有沒有偷懶?!?/p>
“查灶灰?”霍太太走近一步,目光掃過他凌亂的袖口,那半截撕裂的布條還掛在墻外,但她不知道,“你這身衣服,昨夜分明沒回房?!?/p>
“翻墻時刮的?!彼寡?,“不小心?!?/p>
霍太太冷笑一聲,藤條輕輕敲了敲掌心?!胺瓑Γ糠ツ牧??莫不是又去街口買那勞什子糖畫?”
他沒答。
她目光忽然一凝,落在他胸前——那顆錯扣的紐扣微微鼓起,布料下似乎有細微的“沙沙”聲,像是小動物在蠕動。
“你懷里,是什么?”
“沒有?!彼税氩剑蟊车肿≡钆_。
“脫了外套?!彼Z氣不容置疑。
“母親,真沒什么——”
“脫!”藤條“啪”地抽在案板上,驚起幾粒面粉。
霍明琛咬牙,手指僵硬地去解扣子。第一顆解開,第二顆……就在他指尖觸到第三顆時,懷里突然一熱,一股溫熱的液l順著他的腰側蜿蜒而下,浸透內衫,貼著皮膚蔓延開來。
他整個人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