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老宅的晨霧還沒散,清若坐在回廊的竹椅上,指尖捻著片玉蘭花瓣。
紗布蒙著眼睛,世界是模糊的白,只有鼻尖縈繞的花香是清晰的——是吳二白院里種的白玉蘭,凌晨被露水打濕,香得格外清冽。
“吱呀”一聲,走廊盡頭的門開了。
皮鞋踩在青石板上的聲音比往常輕了些,像怕驚擾了什么。
清若知道是吳二白,他身上的墨香混著晨露的潮氣,在霧里漫得很慢。
“醒了?”他的聲音和平時一樣淡,聽不出情緒,“李醫生今天會來復診。”
“嗯。”清若應著,指尖的玉蘭花瓣被捻得發皺。
她能感覺到他站在三步外的地方,沒靠近,也沒立刻離開,像在丈量安全距離。
這是昨天藥碗事件后的第二天。
他沒再接過她手里的東西,沒再替她挪過湯碗,甚至連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時間都短了許多。
像潮水退去,露出原本冷硬的礁石。
“帕子。”吳二白忽然開口,聲音隔著霧傳來,有點發飄。
清若伸出手,感覺到一塊溫熱的帕子落在掌心,是剛燙過的,帶著點熨帖的溫度。但他的指尖沒碰到她的皮膚,像怕被什么燙到似的,放得極快。
“謝二叔。”她把帕子往眼睛上敷,動作慢了些,紗布不小心蹭到鬢角,露出一小片細膩的皮膚。
吳二白的呼吸似乎頓了半秒,隨即轉身就走。
清若坐在竹椅上,聽著腳步聲消失在拐角,才慢慢拿下帕子。
纖長的睫毛因為水汽變得濕漉漉的——他在退。
昨天那瞬間的靠近像場意外,今天的他又縮回了那層名為“理性”的殼里,密不透風。
李醫生來復診時,吳二白也在。
他坐在靠窗的太師椅上,手里翻著本線裝書,書頁翻動的聲音規律得像節拍器。
“眼壓還是有點高,”李醫生的聲音帶著點惋惜,“視力恢復怕是要慢些。”
清若的指尖輕輕攥緊了衣角,沒說話,只是往竹椅里縮了縮,像只受驚的小獸。
“需要什么藥,盡管開。”吳二白的聲音從書頁后傳來,平淡得像在說天氣。
“不是藥的事,”李醫生嘆了口氣,“主要得靜養,少思慮,最好能有人陪著說說話,紓解下情緒。”
空氣靜了靜。
清若能感覺到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比平時沉了些,像在權衡什么。
“我會讓傭人多留意。”吳二白合上書,聲音里沒什么波瀾。
這是在下逐客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