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許回答說,那是以前太無知,以為世界就是黑白分明的,然而經此一事他忽然就看透了、頓悟了:只要有錢,有權,即便是黑,也可以洗成白。
現在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是黑,只有他自己堅持自己是白,那又有什么意義呢?
那好,那他就徹底變成黑,等將來有了話語權去改變,再將自己洗成白,到時候所有人都會配合他睜著眼睛說瞎話。
方許還說,這個世界是有規則的。一個人想要變成另外一個人,或者從一個顏色變成另一個顏色,只是一瞬間的事。
只要敢想,就能實現。
有時候差的就是一個念頭而已。
林純說:“其實我很明白方許的感受,他當時太絕望了,他被學校、老師背叛,背后還扎滿了暗箭,身邊沒有一個人幫他。我倒是有心幫,可是我的力量渺小,我父母也不同意我再和他來往,我只能偶爾抽時間去看他和曉曉。方許為了不連累我,說讓我在學校也和大家一樣,偶爾表達一下對他的厭惡,口頭上踩兩腳。畢竟在那之前,所有人都知道我和方許關系很近,如果我還在維護他,一定會被孤立排擠。我還要完成學業,最好不要和大勢對著干。可是方許越是這樣說,我越不想這樣做。這么做了我和那些人還有什么分別?結果就是我的沉默,換來的是同學們的疏遠。我的學位念下來非常艱難,連導師都說,叫我不要再提方許。”
……
……
林純一邊描述著過往,腦海中一邊浮現出當時的片段。
方許從f國的公寓搬了出來,但他依然在支付租金,營造出一種仍住在這里的假象。
因為工廠需要加班加點趕工,需要他這個主導者隨時在場提出意見,他就和工匠們一同住在廠子里。
不過方許的睡眠質量并不好,他總是做噩夢,夢到被學校開除、被非議,夢到被合伙人卷款跑路,被曾經接受他投資的人反咬一口,還夢到工匠們出賣了他,夢到警察突然闖入,將他們統統抓捕。
他總是睡到一半就驚醒。
這天,林純帶著方許指明要買的助眠藥和新入手的“樣品包”來到工廠。
方許正趴在設計臺上畫稿子。
專柜買來的包需要完全拆散再復刻,而每一次拆包,他們都會發現新的改變,這都是工匠們過去的經驗,稱這些品牌為了防盜,每過一段時間都會做點小改動。
消費者未必會注意到這些小改動,但第三方負責鑒定和品牌內部負責驗證真偽的人,就能憑著這些細節得出結果。
還有,借助一些高倍精密儀器,有經驗的人一眼就能從邊緣紋理分辨出機刻還是手刻。
手刻需要非常熟練,而機刻更省事,賺的錢也是一樣的,因此批量造假的人是不會手刻的。
方許和工匠們研究的重點就是刻印和工匠簽名。
他們要做的是一模一樣,要將差距縮小在千分之一之內,這就意味著要不斷推翻重來,意味著要在這個過程中損耗大量成本。
林純將帶來的東西放在一邊,又囑咐方許這種助眠藥的使用方法,特意提到絕對不能喝酒,白天也盡量少喝咖啡。
可此時方許手邊就擺著一個快要飲盡的馬克杯。
方許嘴里答應著,一手就將杯子拿起來,將最后一口冷掉的咖啡液倒進嘴里,又問林純:“看看后面的臺子上還有咖啡嗎?”
林純下意識看過去,咖啡壺里還留了半杯,林純說:“吃這種藥最好不喝咖啡,你晚上還會失眠的。”
“我不是失眠。”方許說,“這是創傷后遺癥。”
林純嘆了口氣:“我是找地下醫生拿的藥,按理說不該賣給我的,好在我買得不多。他說,有條件的話最好還是去看看。心病還要心藥醫,方許……”
方許終于抬起頭,不耐煩地將林純打斷:“我的心病是因為被冤枉、被騙錢導致的。你能讓那個冤枉我的小人站出來為我澄清嗎,能讓那些騙我錢的人把錢還給我嗎?不能,就不要再說了。”
林純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