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覺前,陳記定了一個早上7點的鬧鐘。
為了不睡過,特地從7點開始每隔5分鐘增加一個鬧鐘,一口氣定了5個。
陳記沒有起床氣,但卻是個實打實的起床困難戶,每次早起都會睜眼后又立刻閉上,迷迷糊糊做半天心里斗爭,鬧鐘響到最后一個的時候才認命起床,嘴上再嘟囔一句“再也不要早起了”。
然而此刻,早上7點,她的鬧鐘剛響了一聲,她就醒了,而且不是被突然響起的鬧鐘乍然鬧醒,是自然而然地醒了,像躺在軟綿的云朵上,慢悠悠地睜開眼睛。
她有些新鮮地又躺在床上感受了一會兒,才起身下床。
陳峰山和呂凌還沒有起床,屋里靜悄悄地,陳記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又拿出了一片面包啃著吃。
待她吃完面包,洗完杯子,在玄關穿鞋的時候,陳峰山睡眼惺忪地打開了主臥的房門,遠遠地看見陳記坐在玄關的凳子上穿鞋。
陳峰山走過去:“言言,怎么今天起這么早,去哪里啊?”陳記停下系鞋帶的手,保持著彎腰的姿勢,身子僵住,干巴地扯了一個謊:“和小語約好了。
”她沒辦法想象——陳峰山和呂凌聽到她跑去網吧輔導一個“黃毛”學習的反應。
陳峰山在她小時候倒是沒有很在意她跟誰做朋友,可能是職業要求,他從沒明說過。
但是呂凌從小就只讓她跟學習好的“乖孩子“做朋友。
小學的時候換座位,同桌變成了一個搗蛋學習差的男孩,呂凌不知道從哪里聽說了這件事,推掉了所有工作跑到學校,找了班主任讓換一個“乖孩子”給她女兒當同桌。
因為陳峰山是學校老師,所以班主任立刻就把陳記的同桌調走了。
這件事發生了很隱秘,還是長大后,呂凌有一次跟別人分享自己的教育方法的時候,被陳記聽到的。
呂凌當年這件事做得很體面,至少表面上很體面,那個男生從來也不知道自己被素不相識的家長貼上了壞孩子的標簽,他只是在某天突然被調了座位,而陳記也根本不記得曾經自己短暫的有一個搗蛋成績差的同桌。
陳記也在不知不覺中踐行了呂凌制定的準則——不跟壞學生交往。
至于怎樣才算是壞學生,學生時代有著最簡單冷漠的標準:成績和家境。
接著在一次次的分流中,相似成績和家境的人被分在了一起。
要是某天穿著附中校服的人和穿著凌云中學校服的人打架,群眾一定會率先指責凌云中學的人,一定是凌云中學的人有問題。
陳記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在陳峰山和呂凌面前擁有了19年的良好口碑,她現在就是說自己要回北京,陳峰山都不會懷疑和過多過問。
果然,陳峰山“哦“了一聲,就走向了餐廳。
陳記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才打開門離開家。
走出單元門后,她像之前一樣繞過學校大門和紫心家的小賣部,又路過廣場大門,順著廠區的圍墻走到了“精英一族”。
今天依舊是個大晴天,湛藍的天空高而廣闊,禿頭的梧桐樹努力吸收陽光,終于比7月初的時候看著繁茂一些,但仍然沒什么遮蔭能力。
蘇芮銘就站在網吧門口的那棵梧桐樹底下,陽光肆意地籠罩在他身上,金黃色的頭發幾近發白。
他安靜地站立著,腰背筆直,肩頸卻很放松。
在看到陳記的那一刻,他的嘴角微微翹起:“吃早飯了嗎?”“吃過了。
”陳記迎上去。
蘇芮銘輕輕地說了聲“哦”,語調降低,尾音輕微拉長。
兩個人一前一后走進了網吧。
陳記一眼就看見了前臺桌子上的兩碗小餛飩,她側頭朝蘇芮銘說:“吃過了,但是沒吃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