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在刮黃羊皮毛時,馮鐵柱瞅見她手背上裂著好幾道血口子,有的結了黑痂,有的還滲著血珠,被羊血一浸,看著格外刺眼。
“媽,你這手咋弄的?”馮鐵柱蹲過去,抓起媽的手就往灶火跟前湊。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響,映得媽的臉發黃。
她抽回手,往圍裙上蹭了蹭:“沒事,風刀子刮的,老毛病了。”
馮鐵柱沒應聲,心里頭卻翻江倒海。
這戈壁灘的風跟砂紙似的,白天烤得人皮疼,夜里又凍得骨頭縫發麻。
他跟媽、碎弟黑娃身上就一件破棉襖,棉花早就板結得像硬紙板,真到了數九寒天,怕是要凍成冰棍。
要弄件能御寒的衣裳,棉花是別想了——隊里分的布票還不夠給黑娃做件小褂子,更別說棉花。倒是獸皮頂用,可那得逮著大野物才行。
黃羊太小,皮剝下來也就夠做個坎肩。狼皮、狐貍皮暖和,可那玩意兒精得很,沒個趁手的家伙什,純屬找死。
退一步說,弄幾張沙狐皮也行。那畜生雖說狡猾,可比起狼來好對付些。但要逮沙狐,至少得有張像樣的弓。
隊里的王隊長有張牛角弓,是他爹傳下來的老物件,平時寶貝得跟啥似的,誰借都跟剜他肉似的。
馮鐵柱琢磨著,要不就去找王隊長借?大不了打了野物分他一半,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媽跟碎弟凍著。
正尋思著,一股肉香混著煙火氣鉆鼻孔。灶上的鐵鍋咕嘟冒泡,黃羊肉燉得爛乎乎的,油花浮在湯上,看著就饞人。
“能吃了不?”黑娃蹲在灶前,小鼻子一抽一抽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鍋蓋。
媽把燉好的肉盛進粗瓷盆,又把烤得焦黃的羊腿卸下來,用布包著遞給黑娃:“慢點吃,別燙著。”
黑娃捧著羊腿,小口小口啃著,油汁順著下巴往下滴,他也顧不上擦。
媽給鐵柱盛了滿滿一碗肉,自己碗里卻只有幾塊碎肉和大半碗湯。馮鐵柱夾了半塊肉給媽,又往黑娃碗里撥了些:“媽你也吃,黑娃正長身子,多吃點。”
媽往回推:“你是勞力,得多吃。”
“我年輕,扛得住。“馮鐵柱把肉塞進媽嘴里,“你不吃,明天咋有力氣挖沙蔥?”
媽嚼著肉,眼圈有點紅。這娃自打出了戈壁灘,像是換了個人,以前悶不吭聲的,如今啥都替家里想著。
正吃著,院門外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接著是粗聲粗氣的喊:“馮老二家的,開門!”
馮鐵柱心里咯噔一下——是大伯。
媽趕緊把肉盆往灶膛后面藏,剛藏好,大伯就掀著門簾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