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像卷著冰碴的鐵砂,從雪原的盡頭呼嘯而來,刮在拓跋明月裸露的臉頰上,留下道道火辣辣的紅印。
她猛地勒住韁繩,身下的戰馬筋肉賁張,疲憊地打著響鼻,噴出的白氣瞬間被寒風撕碎。
身后,是她僅剩的不到兩千名“雪狼衛”。
這些曾經跟隨她攻陷云州、奇襲黑石堡,令大乾邊軍聞風喪膽的草原精銳,此刻卻像一群被狼王驅逐的孤狼,盔甲蒙塵,眼神黯淡,每個人的臉上都刻著深入骨髓的疲憊與茫然。
僅僅一日之前,她還是蒼狼汗國最耀眼的明月,戰功赫赫,威名遠揚。
可那份足以讓任何男人嫉妒的功勛,轉瞬間就成了催命的符咒。
她的好哥哥,那個素來以雄主自居的拓跋武,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訴她,這片草原上,容不下一輪比太陽更耀眼的月亮。
憑借著對北境地形深入骨髓的熟悉,她數次甩掉了兄長派出的追兵。
那些曾經與她并肩作戰的部落勇士,如今卻像一群瘋狗,死死地咬在身后,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
拓跋明月很清楚,拓跋武不是要收服她。他是要她的命。
隊伍在原地休整,死一般的沉寂中,幾道不和諧的竊竊私語,像冰面下的暗流,開始涌動。
“公主……咱們這是要去哪啊?再往前,可就是大乾人的地界了,那幫南人比餓狼還狠!”
“是啊,拓跋武王子已經傳下話來,只要我們回去,既往不咎……”
幾名平日里與拓跋武走得極近的將領,圍在了一起,他們的聲音不大,卻像帶著鉤子,精準地勾動著每一個士兵心中最脆弱的恐懼。
拓跋明月眼神冰冷,靜靜地看著那幾個人表演。
她太了解自己的兄長了,這正是他最擅長的手段,分化、瓦解,從內部擊潰對手的意志。這讓她更加確定,拓跋武不僅要她死,而且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
一名身材魁梧、臉上帶著刀疤的獨眼千夫長,大步走到她馬前,臉上帶著皮笑肉不笑的“擔憂”。
“公主,弟兄們已經快撐不住了。我們不能再往東送死了!”
“拓跋武王子才是汗位的正統繼承人,我們……我們不該與他為敵。您這是帶著大家伙兒跳火坑啊!”
他身后,數十名親信蠢蠢欲動,握著刀柄的手,青筋畢露。
空氣,在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拓跋明月那張被風霜侵襲卻依舊明艷逼人的臉上。
一場醞釀已久的嘩變,終于圖窮匕見。
拓跋明月緩緩翻身下馬,落地無聲,修長的雙腿包裹在皮褲下,透著驚人的力量感。
她走到那名獨眼千夫長面前,狹長的鳳眼微微瞇起,眼底深處沒有半點波瀾,靜靜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