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談判
夜深得像化不開的墨,星子被厚重的云層壓得喘不過氣,連路燈都泄了氣,光線昏昏沉沉地趴在地上,像一攤攤凝固的淚痕。陳帥把車停在路邊,指尖夾著的煙燃到了煙蒂,燙得他猛地縮回手,這才低頭去看手機。
屏幕上躺著兩條新消息,楊屹澤的,字里行間都透著那股混不吝的痞氣,像淬了冰的針:
“喲,這妞夠正啊,你看上的?”
“我回國了。”
陳帥盯著那行字,火氣“噌”地從腳底竄上天靈蓋。照片里林依那副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樣子,那雙眼圈青黑、嘴唇干裂的憔悴,到這混蛋眼里居然成了“夠正”?他捏著手機的指節(jié)泛白,指腹幾乎要嵌進屏幕里,直接點開語音,聲音里的戾氣像要掀翻車頂:“你他媽是瞎了還是眼瘸了?現(xiàn)在就去掛眼科,晚了連你祖宗都認不出!”
語音發(fā)出去的瞬間,手機屏幕突然被一串刺目的紅占滿,微博熱搜像瘋長的毒藤,密密麻麻纏上來:
外國投資大亨高調(diào)回國
楊氏集團私生子楊屹澤實錘
楊屹澤攜曲婉婷返國
楊屹澤林依離婚協(xié)議曝光
最頂上的詞條標著“爆”,點進去全是機場的高清圖。楊屹澤穿著黑色高領衫,外面套著件焦糖色風衣,頭發(fā)剪短了,側(cè)臉線條冷硬如刀刻,正低頭跟身邊的人說著什么。而他身側(cè),曲婉婷穿著香檳色長裙,笑意盈盈地仰著臉,肩膀幾乎要貼到他胳膊上,像攀附在他身上的菟絲花。
評論區(qū)早成了污言穢語的泥潭:
“林依那種撈女早該滾了!曲婉婷才配站在楊總身邊,門當戶對!”
“磕了三年的cp終于要成了?林依就是個墊腳石!”
“楊總這張臉,內(nèi)娛都得跪!私生子怎么了?有本事就行,總比林依這種白眼狼強!”
“林依是誰?查了下就是個普通家庭的,怕不是騙婚騙錢吧?趕緊離!”
陳帥越翻越覺得胸口堵得慌,像被灌滿了鉛,連呼吸都帶著鐵銹味。他退出微博,剛想再罵楊屹澤兩句,對方的消息又來了:“今晚‘鎏金時代’,老地方,過來喝酒。”
“鎏金時代”那地方,燈紅酒綠裹著虛情假意,爵士樂都透著一股子奢靡的腐朽。陳帥本就不喜歡,可這次,他盯著消息看了三秒,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個“滾”,終究還是刪了,熄了煙發(fā)動車子。有些話,必須當面砸到那混蛋臉上。
夜的“鎏金時代”被霓虹泡得發(fā)膩,爵士樂懶懶散散地爬,像拖著長舌頭的蛇。陳帥推開包廂門時,楊屹澤正歪在沙發(fā)上吞云吐霧,指尖夾著的煙燃到一半,火星在昏暗中明明滅滅,映著他眼底深不見底的陰翳。他身旁的曲婉婷穿著絲絨短裙,半邊身子幾乎掛在他手臂上,笑眼彎彎地說著什么,余光瞥見陳帥,嘴角的弧度越發(fā)得意。
陳帥喉頭哽了哽,那些話——林依在繳費窗口攥著銀行卡發(fā)抖的手,icu外蜷在長椅上啃干面包的樣子,還有那張瘦得能數(shù)清骨頭的側(cè)臉——全被這刺眼的畫面堵在了喉嚨里,悶得發(fā)疼。
“喲,來了。”楊屹澤抬眼,扯掉嘴角的煙,煙灰簌簌落在昂貴的地毯上,眼底帶著點剛回國的風塵,卻還是那副漫不經(jīng)心的調(diào)調(diào),“好久不見,想兄弟我沒?”
陳帥沒接話,走過去抬手撞了下他的肩膀,力道重得像要把他撞醒。楊屹澤悶笑一聲,拍開他的手:“坐。”
陳帥在對面沙發(fā)坐下,侍者遞來酒杯,他仰頭灌了大半杯威士忌,辛辣的液體燒得喉嚨火辣辣地疼,卻壓不住心里的冰。包廂里的喧鬧像隔著層厚厚的玻璃,他看著楊屹澤和曲婉婷偶爾交耳,看著周圍人點頭哈腰的奉承,只覺得窒息,像被扔進了密不透風的鐵盒子。
突然有人拿著手機驚呼:“快看熱搜!炸了!”
話音剛落,好幾部手機同時亮起,光怪陸離的光照在每個人臉上,像一出荒誕的戲。陳帥心里咯噔一下,伸手去摸自己的——
林依出軌實錘的詞條后面跟著鮮紅的“爆”,配圖是張咖啡廳的偷拍照:林依坐在桌前看合同,對面的楊爍俯身指著文件,側(cè)臉對著鏡頭。照片角度刁鉆得惡毒,楊爍的手離文件極近,林依低頭時的側(cè)臉被拍得柔和,乍一看倒真像含情脈脈的對視。詞條下面緊跟著林依婚內(nèi)不忠楊屹澤快離婚心疼曲婉婷,營銷號的文案淬著毒:“寒門女嫁入豪門不知惜福,轉(zhuǎn)頭與設計師曖昧不清,曲婉婷多年守護終見曙光?”
評論區(qū)已經(jīng)成了化糞池,污言穢語像洪水般涌進林依的微博:
“這種女人也配當楊太太?趕緊滾出豪門圈,別臟了地!”
“之前就覺得她心機重,果然是為了錢嫁過來的,現(xiàn)在找到下家就急著出軌?”
“楊爍是瞎了嗎?看上這種二手貨?比楊總差遠了也看得上,是有多缺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