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爍是瞎了嗎?看上這種二手貨?比楊總差遠了也看得上,是有多缺男人?”
“心疼楊總被戴綠帽!趕緊離!讓這賤女人凈身出戶!”
“曲婉婷沖!我們都給你撐腰!”
陳帥的手猛地攥緊,酒杯壁上的水珠順著指縫往下淌,在地毯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漬,差點脫手摔在地上。他喉頭滾得厲害,剛要開口——“你他媽看清楚!那是楊爍!林依爺爺在icu躺著,她欠著一屁股債,這陣子到處求活,前兩天剛跟楊爍的工作室談了傳統節目的設計項目,圈內誰不知道?還上了個邊角熱搜!”
話都到了嘴邊,卻被楊屹澤驟然冷下來的眼神釘死在喉嚨里。那眼神太嚇人了,像淬了冰的鋼針,帶著一股“誰替她說話就是與我為敵”的偏執,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紅著眼要撕碎所有辯解。陳帥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換成一聲重重的悶哼,仰頭將剩下的威士忌灌進喉嚨,酒液嗆得他眼眶發燙。
楊屹澤的手機屏幕光慘白地映在他臉上,把那點漫不經心燒得干干凈凈。他的手指死死扣著手機邊緣,指節泛白得像要碎掉,下頜線繃得像根即將斷裂的鋼絲。方才的慵懶蕩然無存,眼底先是閃過一絲難以置信,像被什么東西狠狠剜了一下,隨即翻涌的驚濤駭浪全被濃重的冷意凍住,結了層厚厚的冰,冰底下是快要破土而出的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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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談判
他盯著照片里林依低頭的側臉,眼神一點點沉下去,瞳孔縮成了針尖。那不是單純的憤怒,而是一種被侵犯領地的瘋狂——就像他小時候拼了命護住的那塊破籃球場,被人硬生生踩進骯臟的腳印,那種想把對方撕碎、嚼爛的偏執。他太在意林依了,在意到把她當成自己胸腔里的骨頭,容不得半點可能“被奪走”的跡象,哪怕只是一張照片。
“屹澤……”陳帥想開口解釋,想說這是葉弦月的陰招,想說林依這陣子有多難,難到連哭的力氣都快沒了。
可楊屹澤已經放下了手機,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有緊抿的嘴唇泄露了一絲隱忍到極致的緊繃,像拉滿的弓,隨時會崩斷。他緩緩抬眼,目光掃過包廂里噤聲的眾人,那眼神冷得像從地獄里撈出來的,掃過誰,誰就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連呼吸都放輕了。最后他的視線落在虛空中某點,喉結用力滾動了一下,像是在吞咽著血腥味的低吼。
旁邊的曲婉婷眼底飛快閃過一絲得意,嘴角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像偷吃到糖的蛇。她伸手想去碰楊屹澤的手臂,柔聲安慰:“屹澤,你別生氣,說不定是誤會……”
楊屹澤沒動,也沒看她,只是突然站起身。動作不大,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像烏云壓頂,讓整個包廂瞬間安靜下來,連爵士樂都像是被掐斷了脖子,戛然而止。
“你們玩。”他開口,聲音冷得像數九寒天的冰棱,每個字都帶著棱角,能割傷人,沒看任何人,徑直往門口走。
曲婉婷的笑容僵在臉上,想去追,又被他周身散發出的低氣壓釘在原地,臉色白了白。
陳帥看著楊屹澤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心里像被什么東西狠狠砸了一下,鈍痛蔓延開來。他知道,這混蛋又鉆進死胡同了,被那該死的占有欲和沒說出口的恐懼纏得死死的。而那個此刻在病房里守著爺爺、對外面的腥風血雨一無所知的林依,怕是要被這場誤會拖進更深的地獄里了。
他抓起外套追了出去,身后的喧囂和霓虹,都成了模糊的、罪惡的背景。
林依是被手機鈴聲驚醒的,那鈴聲尖銳得像手術刀,劃破了病房里短暫的安寧。
趴在爺爺床邊的姿勢壓得手臂發麻,指尖都是僵的。她迷迷糊糊接起電話,還沒來得及說“喂”,聽筒里就砸過來一句冰碴子似的話,冷得能凍碎骨頭:“回家。談離婚。”
楊屹澤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像從冰窖里撈出來的,每個字都帶著凌冽的寒氣,甚至聽不出情緒,只有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仿佛在說“今天天氣不好”一樣無關緊要的事。林依瞬間清醒了,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猛地一縮,連呼吸都滯了半秒,喉嚨里涌上一股腥甜。
她愣在原地,手機緊緊貼著耳朵,指尖卻控制不住地發抖,連帶著肩膀都在顫。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只剩下紙一樣的蒼白,連嘴唇都抿成了毫無血色的一條線,微微顫抖著,像風中快要折斷的蘆葦。
他生氣了,氣到了極致——這種語氣,是她認識楊屹澤這么多年來從未聽過的。可為什么?是因為她這幾天沒回他消息?還是因為爺爺的病讓他覺得麻煩了?還是……她不敢想下去,腦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句“談離婚”像重錘一樣,反復砸著她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
這幾天守在icu外的疲憊、籌錢時被人冷眼相待的窘迫、看著爺爺渾身插滿管子的心疼、夜深人靜時躲在樓梯間偷偷掉的眼淚……所有的委屈在這一刻突然決堤,眼眶瞬間就熱了,燙得她睜不開眼。她明明已經很努力了,努力撐著這個快要散架的家,努力救爺爺,努力不去想他和曲婉婷的消息,努力在每個想崩潰的瞬間告訴自己“再撐一下”,可到頭來,他還是要不要她了。
“我……”她想問問怎么了,喉嚨卻像被堵住,發不出完整的音節,只有帶著哭腔的氣音泄出來,細得像蛛絲,一吹就斷。
“一個小時。”楊屹澤沒給她追問的機會,語氣里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像在對一個無關緊要的下屬,甚至懶得掩飾不耐煩,“到不了,后果自負。”
電話被狠狠掛斷,聽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尖銳地刺著耳膜,像在嘲笑她的天真。
林依握著手機僵了幾秒,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一震,像是被寒風掃過,從骨頭縫里透著冷。眼淚終于忍不住滾了下來,砸在手機屏幕上,暈開一片模糊的水漬,又很快被她胡亂抹掉,留下幾道狼狽的淚痕。她吸了吸鼻子,鼻尖紅得像兔子,咬著牙跟守在旁邊的護工反復交代“有任何情況立刻給我打電話,拜托了”,抓起包就往病房外跑。
她甚至沒時間去看手機里那些瘋狂跳動的消息提示,滿腦子都是“一個小時”。別墅在郊區,離醫院少說有四十分鐘車程,這個點正是傍晚,天色一點點暗下來,郊區的出租車本就少,這會兒更是一輛都看不到,只有冷風卷著落葉在馬路上打旋。她跑到醫院門口的停車處,一眼看到那輛落了層灰的共享單車,幾乎是立刻沖了過去。
掃碼,開鎖,跨上去時因為腿軟差點踉蹌,差點摔倒。傍晚的風帶著涼意刮在臉上,吹得眼淚更兇了,視線都模糊了。她拼命蹬著腳踏板,單薄的身影在空曠的馬路上顯得格外倉促,像一片隨時會被風吹走的葉子,無依無靠。車輪碾過路面的聲音急促得像她的心跳,“咔噠咔噠”,敲打著絕望。她知道一個小時太緊張了,可楊屹澤的話像懸在頭頂的劍,容不得她有半點遲疑。
她不知道,那些在她睡著時席卷網絡的污言穢語,早已為這場“離婚談判”鋪好了最鋒利的刀,只等著她一步步走近,然后狠狠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