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將兩人引到靠窗的桌子前,桌上已擺放好金邊餐具和精致的花飾,整潔得讓人不忍心破壞。
“聚餐是你父親特意交代的。”蔣裕京翻開餐單,他并沒有抬頭,只是陳述,“他似乎對你今晚的表現很期待。”
程書懿沉默,他的視線不自覺地移向窗外。下午的陽光還在海面上留下微弱的金光,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深藍色的海面開始泛起陣陣波瀾。
太陽的余暉一點點消失,海面被黑暗吞噬。
餐廳內,環境低調而精致,四周安靜到只能聽見餐具輕微的碰撞和悠揚的樂隊音樂。吊燈懸在頭頂,柔和的燈光灑下,照亮白色的桌布,讓人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壓迫感。
程書懿已換上了正裝,像披上盔甲般坐在餐桌前。夜幕悄然降臨,帶走了白日的輕松和虛偽的安寧,空氣也變得越來越沉悶,整個空間都充斥著某種無形的緊張氣息。
程絳作為年紀最大的一位長輩坐在主座,妻子關施黛和小兒子程景源分坐在他兩側。最后一個落座的是程書懿,被安排在蔣裕京旁邊。
程絳的長女程綺沒有出現在餐桌上,空座顯得格外刺眼。
“大姐說她有些暈船,已經吃了藥睡下了,很遺憾不能參加今晚的聚會。”程書懿率先打破沉默,將姐姐的意思傳達出來。語氣雖然平靜,卻掩不住一絲不自然。
暈船的借口顯得過于牽強。事實上,這艘游輪穩定得像陸地一樣,何談暈船。
蔣裕京微微挑眉,語氣平淡:“暈船很正常。我在南亞遇上風暴,也有些受不了,吃了藥才好些。”
話音落下,桌上一瞬間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程書懿的刀叉輕微一顫,隨即迅速穩住,然而這細微的動作仍被蔣裕京敏銳地捕捉到了。
程絳適時開口,語氣不疾不徐:“蔣先生是個體貼的人,您多多包涵。我大女兒的性子固執,偶爾不懂事,您別見怪。”
關施黛和程景源迅速附和,兩人一唱一和,試圖緩解氣氛。
蔣裕京目光一偏,停留在程書懿臉上。
眾人的視線也移過來。
程書懿喉嚨一緊,盯著盤中的餐前冷食,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語氣生硬:“蔣先生,我替大姐向您賠酒?!闭f完,他舉起酒杯,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
烈酒的灼熱感沿著喉嚨蔓延。
蔣裕京只是輕輕“嗯”了一聲,像是對這個“道歉”不置可否,隨即將目光移開。
桌上的氣氛終于松動,程絳笑聲響起。
酒精的熱度燒灼著程書懿的胃部,可他感受到的卻是徹骨的寒意。他低垂著眼,聽著桌前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刻意或無意的目光,這些都在不斷告訴他——
自己是一件擺放在餐桌上的商品,被眾人赤裸裸地審視、衡量,等待最終的估價后被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