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穴里的所有財寶——除了隨身下葬的壽衣和尸體口銜的玉蟬,都被他們拿走。這些古董除了血絲鐲之外,都被他們用來當作原始資本,做起了生意。
盜墓起家終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他們深知這一點,因此對外嚴守秘密。在墓穴中撞鬼的離奇遭遇,更成為永遠的秘密。
他們在這座古墓上立碑,改造成一座新墓的樣子,還說景家能成為百年世家,多虧這位老太爺,讓子孫們代代供奉。
如是,除了歷代家主,景家的其他后代們都不知景蓮生的真實身份,只把他當作是一位傳奇老太爺來供奉。
白情的神識跟著桃木劍在墓室里轉了一圈,又被散發著酸臭味的布條捆綁,綁著眼睛,蒙著嘴巴,只能聽到嗡嗡的、來自遙遠一百年前的聲音,回蕩不息。
那些遙遠卻恒久的記憶,在這一刻,完完整整地烙在了白情的心頭。
辭迎……太爺……景蓮生……應知禮……
原來,景蓮生并不是太爺,也難怪……
很多事情在這一瞬間都解釋通了,卻又帶來更多更新更深的疑惑。
在這一剎那,白情眼前的黑暗被猛然撕開,意識也從桃木劍的記憶里驟然抽離。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仍然站在靈堂之中,身體保持著之前為景蓮生擋劍的僵硬姿勢。
然而,那把原本應該刺入他身體的桃木劍,此刻卻靜靜地懸停在半空中,劍刃被一只蒼白而有力的手掌緊緊握住——是景蓮生的手。
以他大厲之能,自然可以和這桃木劍硬碰硬,然而,他卻珍重地收斂著掌心的陰氣,只是用脆弱的鬼體握緊劍身。
手掌滋滋冒著青煙,這是景蓮生鬼體受損、陰氣泄露的標志。
白情的心驟然撕裂似地疼痛起來。
他心痛,心疼景蓮生的手受傷。
他心疼,心疼景蓮生即便受傷了,也不愿意弄壞這把劍。
顯而易見,這把劍……應該是屬于那個叫辭迎的人吧?
白情幾乎已經能確認了。
景蓮生是為了辭迎而放棄長眠,為了辭迎違背原則返回人間,為了辭迎而成為厲鬼,為了辭迎而等一百年向古蓮許愿……
景蓮生的許愿,和景家那群莽撞無知的人可不一樣。
景蓮生顯然對古蓮有所了解,也知道代價必然十分沉重。
但他依然決定這么做。
自從遇見景蓮生以來,白情一直都是熱臉貼冷屁股,無論景蓮生怎么冷漠以對,怎么拒他于千里之外,他自己都能甘之如飴,總能自洽地想著:他本就是這樣冷漠的死鬼呢。
然而,這一刻,他好像無法自洽了。
他突然意識到:景蓮生并非那樣冷漠的,他只是不愛自己。
他愛辭迎。
他愛辭迎,恐怕是像白情愛他一樣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