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低聲道:“寸心失憶,便是因此。”
謝蘭幽聞言怔了一怔,輕嘆一聲,搖首道:“不是。”
楊戩心中已升起一個極不好的預感,強撐著問道:“那是怎么回事?”
謝蘭幽目光一閃,微微猶疑,他避開楊戩的視線,組織了一下措辭道:“其實,那個時候,敖寸心已經和我產生了融合。也就是說,從那個時候開始,敖寸心這個人,就已經不在了。”
楊戩道:“你難道不是她……”
謝蘭幽看他眼神中似有微光輕閃,朦朧中幾有破碎之意,心中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背對著他道:“這句話或許很殘忍,但是敖寸心是謝蘭幽,謝蘭幽卻絕不是敖寸心。當她和我產生融合的時候,她就不再是她自己。楊戩,你的妻子……你要找的人從一開始就不見了。之后在軍營里,在其他地方的人,是我。那個時候我因為融合的關系,既不能得到敖寸心的記憶,又失去自己本身的記憶,所以楊嬋跟我說什么,我就相信了什么,也沒有去多想,有的時候模模糊糊的想起了一些事情,卻又借口事情多,就這樣放了過去,我……總之是我對不起敖寸心。”
楊戩聞言沉默了半晌,謝蘭幽半晌聽不見動靜,忍不住回過頭來瞧他,卻見他臉上似有水跡。她自枕上黃粱中醒來,敖寸心的記憶也跟著一并回來,楊戩對敖寸心的種種冷待頗令她不喜,但見此情景,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過了片刻,楊戩道:“無妨,我和寸心也好,和……終究是有緣無分。”
謝蘭幽以為他要說嫦娥,心中雖是有些膩味,但想世事無常,仍是勸道:“好花堪折直須折,不如憐取眼前人。”她看楊戩一抬頭,眼中似有什么,便道:“我知道敖寸心不喜歡嫦娥仙子,我也沒有立場說這句話,但是逝者已矣,你已經留下了遺憾,就不要和嫦娥仙子也留下遺憾了。”
楊戩聞言臉一下黑了,他看著謝蘭幽無辜又好心的樣子,只好在心底暗嘆他對不起寸心,命運就派了一個謝蘭幽來克他,果然是報應。這樣想著,心中不禁有些尷尬,只好把話題岔開,將玉墜解下給她道:“你留在玉墜里的東西我看了,果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既然你現在也算是死而復生,那么你我是否繼續聯手,將這些構想一一付諸?”
謝蘭幽聞言,只是搖搖頭道:“楊戩,實不相瞞,我已放棄了那些。涇河龍王的冤案,紅玉的慘死,讓我改變了我的想法,我認為現在的天界需要的不是一次像補丁一樣的修改,而是徹底的打碎重來。”
楊戩聞言睜大眼睛,說道:“你的提議一樣可以使涇河冤案和紅玉的事情不再發生,為什么一定要行走極端?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會有什么后果?”停了片刻,他遲疑道:“你該不會是被私仇蒙蔽了眼睛吧?”
謝蘭幽伸手拿過蘭花玉墜,將它收起來,直視楊戩的雙眼道:“我很清醒。楊戩,就算我們能夠制定出一部公平的律令,你又怎么保證它會被公平的執行?涇河龍王的案子完全不避諱武德星君和涇河龍王的私怨,這合理嗎?水德星君明明有回護之心,卻只因渭河龍王的禮單就改變了主意,絲毫沒有想過這樣會有什么后果,這是正確的嗎?還有紅玉,你親眼看到他們是怎么利用律法上的漏洞,來迫害鳳仙郡和紅玉的。天庭上上下下,這么多掌握一方要政的神仙,一點也不顧及后果,滿腦子想的都是怎么用特權給自己和自己的親人謀利,怎么用地位顯擺自己的威風。不是只有律法出了問題,楊戩,整個天庭都爛透了。這樣的一個天庭,就算是有一部好法善法,又有什么用處?”
楊戩急道:“只要有一部能夠造福天下蒼生天條……”
謝蘭幽毫不遲疑的截斷他道:“只要這些不顧天下蒼生只想一己私利的人,還高居在廟堂之上,掌握著用天條決定蒼生命運的權利,這個世上就不會有真正的、能夠造福天下蒼生的天條!”
她情緒激動,這句話說的更是斬釘截鐵,毫無回旋的余地,楊戩欲勸不能,一時之間,整個山洞靜寂無聲,只聽見兩人喘息之聲,忽然阿櫻進來道:“師尊,外面有個姑娘求見,你看是……”
謝蘭幽知道自己這個妖界大圣既然出世,諸方勢力必來探查,她是敖寸心時尚且不怕,何況自己此刻回歸己身,正是力量強盛無匹之時?當下吐了一口氣,道:“請她進來吧。”
楊戩坐下端起茶盞,一飲而盡,謝蘭幽給他添了一杯,剛放下茶壺,阿櫻已經領著人進了洞。謝蘭幽起身一看,道:“贏妖?”
那女子一愣,躬身行禮道:“正是贏妖,贏妖拜見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