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再度按住左肩傷處,又向下偏移幾分,勁力微重,貼身藏著的暗袋便在衣上顯出薄薄輪廓,可他到底是松了手,轉身向地牢所在而去。
這間地牢就在風云堂下面,應如是向堂前兩名捕快亮明身份,很快就被放行,一個看守弟子領他繞去后堂,轉過一個花瓶,眼前便出現了一條地道。
應如是獨自走下,地道狹窄且短,很快就到了盡頭,八個持刀佩劍的臥云山莊弟子奉命留守此地,他們身后是一扇不透風的鐵門。
一名年長的弟子趨前問話,應如是說明了身份來意,稍候片刻,鐵門徐徐打開,他正要入內,忽然道:“倘若鬼面人強闖此地,憑這一扇門怕是攔他不住。”
“居士不必擔心,門是重鐵打造的,師父的刀劍也未能將之破開,甬道內設有機關,咱們也不是吃素的!”答話者是另一個年輕些的弟子,滿臉傲氣。
應如是走進門后斗室,三面都是石壁,寥寥幾個通風孔小如銅錢眼,無桌無床,也沒有什么刑具,只在角落里放了一盞燭臺,空蕩得令人不安。
李義坐在燭臺旁,身上還是那套夜行衣,人卻變得憔悴不堪,連眼神也麻木起來,甫一看見應如是,他便想從地上站起來,牽扯到左xiong傷口,疼得臉色煞白。
應如是席地而坐,道:“雖已避開要害,但也傷得不輕,還是少動為上。”
豆大的汗水從額頭滾落下來,李義咬牙道:“你們商量好如何處置我了么?”
“在下沒有這個權力。”應如是搖了搖頭,“不過,李幫主是得做好準備了——裴大人明日會在上面設堂,當眾審問你。”
李義呼吸一滯,再無法強裝硬氣,罵道:“我中了兇手的圈套,一時糊涂鑄成大錯,這些都肯認!可任天祈不是我害死的!經過昨夜之事,恐怕整個山莊的人都恨我入骨,姓裴的這樣做,是要我被這幫人亂刀分尸啊!”
應如是望著那黃豆大小的燭火,道:“案發才三日,變數頻出,鬼面人盯上了裴霽,他在這里留得越久,處境越是危險,故想盡快結案。”
李義慘然道:“拿我的性命去結?”
卻聽應如是道:“李幫主昨夜所言,在下以為可信,裴大人沒有急于動刑拷問,料想他也沒有多少疑心,之所以提議公審,當是放兔待鷹。”
“他……”李義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真正的來意,雙瞳驟縮,“你是說,那sharen真兇會在公審前滅我的口?可、可我已經把實情告訴你們了,他明知有陷阱,還會冒險來做無用功不成?”
這也是他心下不解之處,應如是沉思了半晌,開門見山地問道:“李幫主,你下在參湯里的雨化丹,當真只有半粒么?”
李義毫不猶豫地道:“是!到了這個地步,我還騙你做什么?”
這一問過后,二人再也無話,一個憂心忡忡地坐著,一個闔目養神,斗室內不見天日,比嚴刑拷打還要熬人心神。眼看李義愈發坐立難安,應如是暗自推算時間,怕是過去了一日半宿,不久便要天亮。
正當此時,鐵門被人扣響,李義渾身一顫,躲到應如是身后,他睜開雙眼,只見四名弟子走了進來,抬手行禮道:“應居士,那位裴大人派下屬來提嫌犯了。”
“這個時候?”應如是眉頭微皺,“長夜還未過去吧。”
“寅時末,也不早了。”先前那名年輕弟子暗指站在門外的人影,低聲抱怨起來,“反正那姓裴的威風得很,夫人也不計較這點小事。”
應如是吃不準裴霽又想唱哪出,遂轉頭看去,門外果真多了一個捕快打扮的人,大半身軀都被甬道內的陰影籠罩住,依稀可見其手中拿著景州府衙的令牌。
他起身讓開,兩名弟子立即出手鉗住李義雙肩,合力將他帶向門外,其余二人也向應如是拱手告退,卻見他臉色陡變,一袖將他們拂開,厲聲道:“回來!”
斗室內的燭火霎時熄滅,八名看守弟子未及反應,那身著捕快服的人出手如電,一柄短劍刺破衣袖,直奔近在咫尺的李義,身邊兩人當即拔刀相擋,卻聽一聲銳響,火花迸開,短劍捉隙刺進,沒入李義xiong口,這回不偏不倚,一劍穿心。
鮮血濺上墻壁,李義連聲慘呼也來不及發出,仰面向后倒下,應如是堪堪趕到,左手一翻,素白衣袖飛卷而出,那名“捕快”反手橫劍,柔軟的袖擺擊在冷鐵短劍上,發出了金石碰撞之聲,轉眼間短劍就被衣袖生生絞斷,而那袖子不依不饒,又如蛟龍般纏向此人頭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