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霽的到來無疑使應如是壓力倍增,倒也不出所料,軟垂的衣袖在風中繃直如刀,劈斷左右襲來的刀斧,旋即向下一劈,地面陷落數寸,震得十數人立身不穩,又被他搶出幾步,離裴霽所在只剩咫尺之遙。
破陣,或是身死,就在這最后關頭了。
應如是抬手拭去濺在臉上的幾滴血,腳下向前一踢,一把掉落在地的長劍騰空而起,又落在他手中,內勁一催,但聞劍鳴如龍吟,離他最近的幾名士兵紛紛捂耳,隱有鮮血從指縫間滲出。
裴霽抬眼一掃,還能站著的有六十余人,剩下那些都倒在地上爬不起來,應如是出手很有分寸,能推不撞,邊打邊進,迫使刀斧陣隨他移動,從而反客為主,已經將陣勢拆了個大半。
“你還剩下幾分內力?”他目光灼灼,唇角微揚,“我這一刀不會留手了。”
應如是執劍在手,豎掌于前,道:“請!”
六十多名精兵乍分又合,比方才略小一些的刀斧陣頃刻重結,這些人倒也聰明,知道方才的破綻出在哪里,這下專攻為守,合圍之勢牢不可破,裴霽則縱身一撲,凌空折腰半轉,避開迎面刺來的劍鋒,無咎刀逆推而出,手腕三顫,刀勁三變,從上中下三路斬向應如是。
他的刀法一向剛猛凌銳,少有這樣綿密飄逸的招數,應如是心頭一凜,劍隨腕走,步隨心動,身影飄忽如鬼魅,于毫厘之間接連讓過三次刀鋒,劍鋒急轉而下,平貼裴霽的小臂,倏然向前劃去。
這一劍用的是“粘”字訣,裴霽沉肩一撞,反手回刀橫擋,應如是沒有戀戰之心,猛然向后平飛,裴霽搶步追上,刀劍相撞,火花迸濺。
余光掃見后方寒光閃動,應如是折腰一轉,游魚般從裴霽身前繞至背后,只聽一聲銳響,迎面劈下的數把刀斧從中斷裂,裴霽回身出手,與應如是結結實實地對了一掌,各自退出幾步,渾身筋骨又隱隱作痛起來。
沒等應如是立身站穩,眼前刀芒倒卷如白浪,直逼咽喉!
臉色微變,應如是豎劍一擋,同時側身半轉,一橫一翻,欲鎖裴霽兵刃,哪知對方是故意賣的破綻,刀鋒偏移剎那,人也擦肩而過,應如是的劍被他刀勢帶得向前,倏地刺向前方一人!
刀斧陣固然厲害,單個兵卒的武功卻比不上江湖上那些成名高手,何況這一刀一劍交疊刺來,快如疾風奔雷!
郭掌門等人遠遠眺望,想到戰前之約,驚呼道:“卑鄙無恥!”
那名精兵心頭大駭,只得閉目等死,卻不想身前衣袂翻飛,應如是棄劍而出,右手揮掌將人震退,左手向前一轉,明王內功盡數外放,袖子滿脹如鼓,那一刀一劍擊在上面,無主之劍當即碎裂,刀鋒亦不能寸進。
忽聽裴霽發出一聲嗤笑,無咎刀急收又攻,狂風驟雨般接連劈下,七刀連環,勁力相催,合為一刀,裂帛聲乍起,應如是不及閃避,剎那之間,刀鋒已劈向面門,唯有將頭一偏,牙關一合,死死咬住了刀刃。
這一刀太過奇絕,接招之法更是出于眾人意料之外,場上驟然鴉雀無聲。
有鮮血自唇角溢出,沿著刀身淌落到裴霽手上,他的目光從應如是臉上移向其后,被震退的那名精兵還未能從地上爬起,而在他七尺之內,已經沒了別人。
刀斧陣,破!
臉色變了幾變,裴霽踏前一步,在應如是耳畔道:“牙尖嘴利,算你贏了。”
銜在口中的刀刃移開,應如是皺眉,向后退了兩步,身軀微晃,道:“承讓。”
直到此刻,觀戰的眾人才陸續回神,叫好之聲大作。
應如是撣去袖上塵土,裴霽也收刀入鞘,兩人互不相看,卻是并肩朝這邊走來,后方的精兵們亦相扶歸位,整裝待命。
回到山莊大門前,水夫人環顧左右,對裴霽道:“應居士既已破陣而出,就請裴大人履約吧。”
“放心,本官說話是算數的。”裴霽抱臂而立,讓開一條路來,“想要離開這里的,現在就可以走了,但是離開之人不得再回,否則視為兇嫌,拒捕當殺!”
這話實在難聽,郭掌門等人都面色不虞,李義卻暗自松了口氣,他挑起此事就是想溜之大吉,只要出了臥云山莊,立即快馬加鞭離開景州,再也不來了。
卻聽裴霽話鋒一轉,道:“還有,李幫主不能走。”
李義剛露出的些許笑容登時僵在了嘴角,他錯愕地抬起頭,只見裴霽用刀鞘指著自己,其他人或驚詫或懷疑地看過來。
那廂交戰時,金鱗塢的八名高手已經回到李義身邊,見狀都緊張起來,李義勉強扯了下嘴角,問道:“裴大人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