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夫人循著裴霽的目光看去,臉色頓時一變:“不好,崗哨示警,出事了!”
說著她轉頭向后,招呼一名弟子上前,揚手指向對岸黑旗,這弟子立即會意,反手取下一張鵲畫弓,搭上一支小箭朝河面射去。
河寬三十丈,輕功絕頂的高手也不能一氣橫渡,這一箭頂多飛至半途,但其過去,破風銳鳴,原是特制的響箭,聲如尖嘯,穿耳貫腦,對岸的崗哨聽得此動靜,張目一望,喜出望外,連忙著手放橋。
水夫人翻身下馬,正要率人渡河,忽見身邊黑影一閃,裴霽從馬背上一掠而起,竟是飛向前去。吊橋尚未復位,前方還是水面,沒等后方眾人驚呼出聲,卻見那道身影飛出數丈又落下,重重踏在橋邊鐵索上,整條鏈子霎時往下一沉,橋也隨之一晃,復又穩住。
裴霽沒有回頭看他們一眼,腳下一個借力,氣息一轉一提,再度縱身飛起,不過幾息工夫就抵達對岸,那方崗哨被他嚇得一激靈,幸而及時認出人來。
單手按刀,裴霽沉聲問道:“出了什么事?”
崗哨被這股殺意震得渾身發顫,不敢與他對視,忙是低頭回道:“門口那兒打起來了……”
昨天夜里,鬼面人在后山現身,先后偷襲了裴霽和水夫人,又從重圍中全身而退,消息一經傳開,聞者無不驚駭。一番尋蹤搜索后,程素商斷定此賊還藏身在莊內某處,或已改頭換面與人為伍,若不能盡快將其抓出來,誰都不能安生。
事情不容耽擱,她幾乎是徹夜未眠,將昨晚有可能出現在后山一帶的人挨個羅列出來,而后與幾位師兄弟議定對策,天沒亮就上門搜查盤問,但在這個節骨眼上,每個人都繃著一根弦,發生沖突在所難免。
幾個沒有門派拘束的任俠一起來到大門口,守衛自然不肯放行,雙方一言不合,就在大門口打了起來,不知是誰最先失了分寸,下手一重,血光頓現,雖是沒出人命,但也一發不可收拾了。
動靜鬧得太大,其他人紛紛圍攏過來,早就想離開這是非之地的賓客們順勢擰成一股繩,合力向程素商等人施壓,雙方聚在門口爭執不休,火氣也越來越重。
裴霽穿過綠柳林,卻在將要踏出之時猛地止步,旋身掠上枝頭,冷眼注視著前方情景,果真如崗哨所言,山莊大門已經關閉,而在一墻之隔的空地上,眾人已經動起手來了。
臥云山莊固然人多勢眾,這幫賓客卻也不是酒囊飯袋,面對合圍過來的山莊弟子,他們自發結陣,互為攻守,左右是撕破了臉,非得闖出這道門不可。
李義心中有鬼,想到昨夜發生的事情,他一改先前的態度,趁著裴霽和水夫人都不在山莊,執意要走,程素商也看出來這幫人多數是受他煽動,新仇舊恨一同涌上心頭,是以混戰之中,這兩人都打出了真火。
論武功,程素商堪為莊內前三,只見她抖腕一震,劍出如龍,直撲李義身后。
正當此時,數把刀劍朝李義劈刺而來,他身法過人,也不見如何閃躲,每每都讓對手落空,鏈爪隨即飛舞,忽長忽短,虛實不定,只聽“叮叮當當”數聲脆響,那些兵器登時斷折落地,撲過來的人也被鐵鏈甩飛出去。
程素商的劍鋒正是在這個時候刺入鏈圈,瞬息抵背!
一點刺痛從背后傳來,李義這才意識到有殺招近身,臉色倏然大變,不看從頭頂落下的長棍,腳下一個錯步,身子向右一側,那棍子幾乎是擦著他的肩膀打下來,直直擊上劍身,程素商被迫轉刃,向左踏出一步,曲肘一推,便將那持棍的師弟撞了開去,反手一劍斜擋,攔下了破空而來的鐵鷹爪。
“是你!”看清了她的面容,李義冷冷道,“程姑娘,你這一劍可是奔著取命來的!”
程素商右臂猛揚,劍身甩開鷹爪桎梏,她冷笑回道:“李幫主方才這一爪難道不會抓碎我師弟的頭顱?”
四目相對,如有火花四濺,李義搶先出手,鏈圈飛展如巨輪,擋在他身邊的人不分敵我都被逼退,人影從中一閃,鐵鷹爪朝程素商肩上一抓,鏈子如蟒蛇般向她腰身纏去。程素商向后飛出,鏈爪也如影隨形,暗罵一聲“難纏”,復又向下落去,就地一滾,劍若飛星,窺準鏈圈空隙,一下逼至李義xiong前,后者不退反進,鏈圈順勢收緊,將她的劍和右臂一并纏住,鐵鷹爪兜轉而回,抓向她的咽喉!
卻不知是劍先穿xiong,還是爪先封喉?
門外,裴霽終于翻身落地,瞥見水夫人匆匆趕來,他拔刀出鞘,向前直劈!
“轟”的一聲,厚重的大門四分五裂,鋒銳無匹的刀勁爆發開來,混戰中的人們全沒料想到有此變故,被飛濺的碎木打了個劈頭蓋臉,登時鮮血直流,發出幾聲痛呼,生死相搏的李義與程素商也被迫分開,劍與爪同時落空,人也踉蹌了幾步,撞上擁擠的人群,霎時仰跌連連。
這一刀來得石破天驚,水夫人一句“住手”未及出口,場中已是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