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是那盞參湯?
這個念頭幾乎同時在兩人心中閃過,他們對視一眼,又相繼苦笑。
“沒有證據,這樣的推論也跟亂猜無異,若將矛頭指向水夫人,臥云山莊的人都要跟你拼了,到時候正中兇手下懷,后果不堪設想。”應如是搖頭道,“你說自己破解了兇手布下的疑陣,總不能也是猜的吧?”
裴霽平生最恨在他面前丟了面子,當即拉下臉道:“你跟我來!”
說著便帶他沿著山道走下去,夜明珠的光華將將能夠照亮前路,行至岔路口,應如是忍不住露出訝色,轉頭望向旁側的荒草小徑,喃喃道:“竟是回來了。”
見狀,裴霽總算松了口氣,道:“不錯,這條小徑將兩邊山路連接了起來,兇手在那廂sharen后,故意讓血跡向右滴落,假裝朝那邊遁逃,其實是帶著尸體鉆入草叢,經此下山脫身……時間緊促,道路隱蔽,要不是內鬼所為,決計行不通。”
應如是瞇起眼,沉聲道:“換句話說,兩邊用了同樣的移尸方法?”
裴霽冷笑道:“不錯,連破綻也是一模一樣的。”
正如火宅里的幫兇要掐準十九和應如是相繼離開院落的時機,兇手要想從此路過,也得在裴霽上去之后。
“兇手若非知道任天祈與我有約,便是做好了周全準備,比如……找一個同伙在此必經之處望風。”頓了下,裴霽笑里藏刀,“那時,我就是在這里撞見了徘徊張望的李義,而他自述順路下山,到我院外等了許久,卻沒有發覺不對。”
應如是總算明白他為何咬住李義不肯松口了,便是換作自己,此時也找不到替李義開脫嫌疑的借口。
他沉吟半晌,忽然問道:“李義現在何處?”
裴霽道:“既已問訊過了,應當在他的客院里。”
“憑你的證詞和這條小徑,再加上程素商對李義的疑心,就算他真是鬼面人的幫兇,也失去了后續作用,不僅舉步維艱,還可能被人順藤摸瓜。”應如是面上如覆寒霜,“何況他還有秘密沒說出來……換作你是兇手,接下來該怎么辦?”
殺、人、滅、口!
這四個字逐一浮現在裴霽心頭,他臉色驟變,當即折身踏入荒草小徑,與此同時,腦后風聲乍起,有什么東西破空直撲他來了!
后方只有應如是一人,裴霽本欲還擊,卻在拔刀出鞘時陡然頓住了身形,任由這風聲瞬息逼近,旋即聽得一聲裂響,夜明珠在半空中破碎開來,烏黑的劍身也被珠子撞偏,寒光轉瞬即逝,竟是有人藏身在下,伺機偷襲!
當初在無憂巷里,裴霽已領教過這柄無影劍的厲害,不料又險些著了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出手卻沒有半分遲疑,但見白芒如飛雪,無咎刀橫揮而出,有如狂狼拍岸,高而密的草叢霎時被平削過半,藏匿其中的蛇蟲鼠蟻俱暴露無遺。
后路被封,一條人影猛地縱身向前,眨眼間掠出兩丈,眼看就要沒入草叢,頭頂忽有風聲掠過,應如是凌空落下,雙掌疾出,招招搶快,步步爭先,袍袖翻飛若流云舒卷,直令人應接不暇,鬼面人唯有俯身一撲,使了個“金珠滾地”,堪堪從這羅網般的大袖下逃脫開來,絲毫不敢停留,單手在地上一拍,身形借力彈起翻轉,無影劍逆勢刺出,飛射應如是后心。
“鏗鏘”一聲,無咎刀于間不容發之際擋下劍鋒,裴霽欺身而近,借著稀疏月光看清了此人形貌,只見是黑衣白發、青銅鬼面,手中的無影劍幾與夜色相融,這模樣令他心頭巨震,隨即面露狂喜!
“果真是你!”裴霽一字字地道,“逆賊,你殺了任天祈不夠,還想殺本官?”
鬼面人只字不應,森冷目光從這兩人身上一掃而過,影子驀地一動,應如是跟裴霽也在剎那間分身錯開,無影劍從中刺空之際,無咎刀一翻一挑,畫出一輪彎月,倏地撩向鬼面人右肩,后者反應奇快,矮身讓開刀鋒,旋即逼前,劍鋒如蛇吐信般連刺裴霽身上三處要害,時機之精準、角度之刁鉆,一看就是精于偷襲ansha之道的老手!
說時遲那時快,一只手從左邊疾探進來,于刀光劍影間穿梭而至,即將刺入裴霽側腹空門的劍鋒被兩根手指拈住,應如是曉得此劍厲害,指下勁力一吐即收,變鎖為彈,“叮叮叮”三響連出,整條劍身隨之三震,麻痹感登時從虎口襲上腕脈,鬼面人不得不抽劍后退,哪知應如是又欺身而近,像只繞叢蝴蝶,不管他如何騰挪轉步,始終如影隨形。
一讓再讓,一退再退,鬼面人被應如是纏得狼狽,手里雖然有劍,卻是無暇出擊,眼角余光瞥見裴霽兀自虎視眈眈,xiong中不禁生出一把焦躁來,突然沉聲一喝,假意折腰轉身,腳下猛地錯步回轉,揚劍刺向應如是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