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不來,我就當你死了。”裴霽沒好氣地道,“耽擱這么久,有何發現?”
為免打草驚蛇,他沒有提燈,好在應如是早已摸清裴霽的脾性,便道:“看來你收獲頗豐。”
裴霽點頭,面色不快地道:“你先回我的話。”
應如是將封好的書信交給他,道:“此處昏黑,回去再看,先說最為重要的幾點,一是那些鐵針確為王秀英的獨門暗器‘落地生花’,二是我知道了火宅內的幫兇如何在接手尸體后將之移入靜安堂,并說服了十九幫忙找出內應。”
裴霽接信的手一頓,他抬頭看向應如是,后者也不賣關子,將自己探查的過程扼要道來,只隱去了懷疑十九身世的部分細節。
“兇手殺死任天祈后,將其尸體藏入貨箱,通過車隊送抵火宅,那邊的內應混在卸貨人當中,接手后立即趕往十九的居所,取其屋后捷徑通向靜安堂,再原路折返。”說到這里,應如是冷下了臉,“想要避開十九不難,難在那間屋里還有我,若非運氣好,就是料準我當時會尾隨十九離開,這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縱觀火宅上下,知道他住在那里的人不多,膽敢確定他會緊盯十九的人更少。
裴霽會意道:“除卻十九本人,剩下的是水夫人、程素商跟老總管,前兩個身在臥云山莊,值得你懷疑的人就只有那一個。”
“可他已經年邁體衰,搬不動僵硬死沉的尸身,又要負責清點貨物,即便能夠設法脫身,也不可離人耳目太久。”應如是抬眼看他,“誰說幫兇只有一人?”
在那人多眼雜的地方,衙門的人搜查盤問了大半天,竟然沒有揪出一個證據確鑿的可疑對象,這本就是最大的問題。
“此外,靜安堂里間那些無名靈位,恐怕與蒼山大戰有關。”應如是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七月十八是什么日子,你總不會忘吧。”
這話一出,裴霽臉色驟變,他再也笑不出來,眼中怒意幾欲燃火!
“你先前說過,任何人行事都有動機,也可據此倒推行事其人……到了這一步,我認為兇手就是那個鬼面人,他恐怕已經在此蟄伏了許多年。”
應如是所想亦然,任天祈雖死于今日,針對他的殺網卻是早已布設好了,即使兩人見識過無數陰謀詭計,此刻也不由得心生寒意。
至此,游離不定的線索終于相連起來,應如是盯著裴霽變幻不定的神情,又拿出那根鐵針,沉聲道:“這件暗器,還有那塊白虎玉佩,是時候給水夫人看一眼了,她跟了任天祈三十年,不可能一無所知。”
裴霽無言頷首,待他壓下了xiong中翻涌的怒火,這才移步走向山道,不無得意地道:“我尚且不知究竟是誰殺了任天祈,卻已解開了兇手布下的疑陣!
應如是微一挑眉,從善如流地跟了上去,不多時就到了岔路口,以為是要繼續往上,哪知前頭帶路的裴霽錯步一轉,帶他走進了荒草掩映的小徑。
一手扶起斷折草桿,應如是借著稀疏月光看到了幾點發暗血跡,伴隨腥臭味。
這條荒草小徑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裴霽大步踏前,途中未有半句廢話,應如是跟在后面,腳下是羊腸土路,兩側雜草生得緊簇,幾欲迷人眼,只能撥草而行,是以很快察覺不對,這一路走來,少說有幾十根斷草的朝向與他們前進的方向截然相反,倘為風吹,不當如此。
少頃,但聞一股腥風撲面而來,伴有蠅蟲振翅的嗡鳴聲,應如是抬眼望去,只見一棵大樹屹立在前,枝多葉少,在這濃重夜色里猶如張開利爪的巨大鬼魅。
裴霽拍落了身上草屑,用眼神示意他趨前細看,應如是也不遲疑,抬步走到大樹下,聚集在那兒的大片蠅蟲受驚亂飛,被他拂袖揮開,一灘發黑的血跡便在樹下顯露了出來。
“血泊……這里就是任天祈遇害的地方?”應如是回身看向裴霽,見他頷首,又轉頭打量起周遭環境來。
這一帶木多成林,不遠處有一條蜿蜒向上的山道,地勢較這邊稍高,一般人上下來回,不該走到這里,而在血泊附近未見拖拽和爬行的痕跡,說明任天祈很有可能是被什么東西引或追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