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做什么?”
“找虞紅英!”裴霽回過頭來,眸光冷厲如刀,他并非愚鈍之人,應如是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所指何人已經呼之欲出。
“你這急脾氣何時能改?我的話還沒說完。”
應如是反手輕推,裴霽面色不虞,倒也按捺下心頭殺意,順著力道坐回原位。
“以上種種多為揣測,對錯與否還需調查佐證,到了這個關頭,最好是一舉成功,莫再節外生枝。”應如是為他倒了杯消火的涼白水,“我向岳憐青打聽過一些事情,得知柳玉娘與劉氏夫婦生前少有往來,那朵拜門求診的金花是由虞紅英托柳玉娘轉交他的,值得一提的是,他說劉家女兒的嫁妝里也有此物。”
“好,稍后我就去州衙找那賣油郎一問究竟!”裴霽瞇了下眼,“若是他家真有一朵金花,可否為證?”
應如是卻搖了搖頭,道:“怕是不足,我聽說虞紅英在樂州城素有善名,曾為許多走投無路之人提供幫助,三教九流都有她的人脈,這也是散花樓能在此地根深蒂固的一大原因,就算你在他家找到了金花,也算不得鐵證。”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裴霽幾乎被他氣笑:“那你提這件事做什么?”
“劉氏夫婦以賣燒餅為生,不認得幾個大字,其女卻能讀書識文,還拜師學了一門上好的刺繡手藝,后與人合伙經營繡坊,所費銀錢從何來?再者,若是他家生意紅火攢下不少家底,這樣的條件已足夠女兒嫁進更好的人家,怎會看中附近一個清貧孤苦的賣油郎?”
那對夫妻僅有一女,愛之如命,就算女兒看上了此人,他們也是不肯獨女嫁過去吃苦的,何況劉家女在城里學刺繡,不是沒見過人才出眾的少年郎,反倒與外面人接觸得少,哪來的非君不嫁之心?
“劉氏夫婦給幽草下藥,隨后藏身避禍,可見他們的確與幕后黑手有所勾結,這些對不上明賬的銀錢也該是對方給予他們的報酬,如此算來,雙方聯系并非一朝一夕,而是在很久之前就開始了,那么嫁女一事也該是受其安排,方便拿捏軟肋。”應如是的手指在桌面上輕點幾下,“我問過岳憐青,劉氏夫婦原本是走街串巷地叫賣燒餅,直到陸歸荑將無憂巷作為自己在散花樓外的據點,他們才來這里固定出攤做生意。此外,幽草做工的那家繡坊就是劉家女所在之地。”
換言之,幕后黑手不是為了完成這次的移花接木和栽贓嫁禍才買通劉氏夫婦,這兩人原本就是對方安插在無憂巷外的眼線,而在這個地方,誰能值得他們如此在意呢?
裴霽緩緩道:“散花樓這三姐妹里,虞紅英跟柳玉娘是一路扶持著走過來的,唯有陸歸荑是后來加入,雖說三人慣是同進同退,分工協作也算和睦,但從這次的情況看來,她們并非如外界傳言那般情同手足、親密無間。”
虞紅英肯冒巨大風險袒護柳玉娘,卻不會舍身為陸歸荑做擔保,而在陸歸荑心里,恐怕無憂巷里這幫孩子比散花樓更重要。
“然而,柳玉娘私改藥方、暗算虞紅英一事,證據確鑿。”裴霽皺起眉,“難道是她們分贓不均,又起內訌?”
“我看不然,否則柳玉娘沒必要為虞紅英隱瞞至死。”
“左右玲瓏骨已經被她毀去,虞紅英就算活了下來,也不能獨占這份寶物,看在過往情分上,柳玉娘未必會把事做絕。”
裴霽這番話也不無道理,應如是卻道:“我們不妨再大膽一些,既然被柳玉娘捏碎的耳環是假,焉能確認她手里那根玲瓏骨是真?”
最后一句話仿佛重錘擊打在裴霽心頭,只聽應如是一字一頓地道:“說到底,你我都沒親眼見過真正的玲瓏骨,柳玉娘投入火海前也只讓你瞧了一眼掌中之物,能夠甄別寶物的陸歸荑未能及時趕到,連人帶物被大火燒得面目全非,這到底是玉石俱焚,還是毀尸滅跡?”
當他話音落下,屋子里驟然一靜,裴霽的手又搭在了無咎刀上,指腹輕輕摩挲過刀鞘,過了一陣才道:“直說吧,要我做些什么?”
應如是轉身取來紙筆,龍蛇疾走般寫滿一張遞給裴霽,肅容道:“我希望你能出動樂州城內所有的夜梟暗探,在天亮之前將這紙上的一切查個清清楚楚!”
裴霽接過來看了一眼,緊皺的眉頭簡直要擰成死結。
離天亮還有不到三個時辰,此舉說是傾巢而出也不為過,即便在全城戒嚴那段時日,這些人也多是秘密行動,除非情況緊急如裴霽在暗巷遇襲那晚,似張更夫這般在本地潛伏多年的樁子絕不會輕易冒頭露面,若要完成這件事,必得動用非常手段,有的人少不得要舍棄經營多年的表面身份,還要觸動本地一些勢力的禁忌,夜梟衛雖是無懼于此,但這不過是應如是的一個猜測,只怕得不償失。
“好,我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