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朵紅蓮的開放。一層又一層的火焰鋪開。葉灼的境界,亦是這樣,層層拔升。
境界感悟如同滄海倒灌那樣涌入識海之中,有那么一瞬間,葉灼想起了須彌佛界。
想起了藏經(jīng)閣。想起師父。
那是一片光怪陸離的回憶,藏經(jīng)閣中的億萬佛法在他身畔盤旋,它們的光芒撲朔迷離,在他眼中生生滅滅。其中有一些,師父必要他學(xué)會貫通,還有另一些,只是為增長見識。
忽然,他在其中看見一個格外刺眼的圖案,那是一朵異常殷紅,異常冰冷的蓮華。
“這是什么?”他聽見自己問。
迦曇摩華上師的莊嚴(yán)法相緩慢看向他。然后,葉灼聽見了她的聲音。
西海。
連家主獨(dú)立蓮舟之上,他的頭頂上空是仙界與人間界一切奇詭異常、支離破碎的場景。他妹妹的孩子,與妹妹的丈夫拔劍對峙。一場父殺子,子殺父的戲碼,更可笑的是,這樣的場景,在二十年前就已經(jīng)上演過。
花開復(fù)又落,像一個永遠(yuǎn)不會停轉(zhuǎn)的輪回詛咒,妹妹的命蓮早已謝去了。
他撐著篙穿過最后一片荷葉叢,在命池的深處,看向那片忽然漫開的灼目華光。
是那朵一直半開的琉璃紅蓮。血紅的火焰在天空燃起的那一刻,它最外面的一片花瓣,忽然向外緩緩開放。
寒潭,離淵輕輕收攏了手指,在他手中,命蓮花瓣忽然煥發(fā)出璀璨的光芒,說不清命蓮的光芒和天上那人背后燒起的業(yè)火哪個更灼目些。
離淵只是靜默地看著烈火最中央的葉灼,鮮紅的紋路隱隱浮現(xiàn),已經(jīng)蔓上那人的頸側(cè),那是一種觸目驚心的美。光芒映亮了他的視野,像一場過分輝煌的幻夢,離淵想起在云霄天闕,
第一劍的交鋒就讓整個人界和仙界顫了一顫。
諸天仙神默然不語,東方金龍依舊鎮(zhèn)守此方。
微生弦站在幽草崖的竹舍下,感受著它發(fā)出不堪晃動的吱呀聲,不由得閉上雙目,痛哉痛哉。這人間何其薄,這竹舍何其小。沒辦法,事已至此。
劍鋒相接,巨大的反沖從劍上傳到身上,葉灼感到自己的身軀與靈臺識海俱是一震。雪光冰風(fēng)撲面而來,他對上的好像不是誰的劍,而是一柄毫無雜質(zhì)遍體皓白的“劍”的本身。道者一以貫之,劍亦是如此,任何事物都與它無關(guān),都在為它讓路,云相奚只求一劍。
這樣的劍是不錯的劍。很久很久以前葉灼曾經(jīng)想過,劍道的巔峰到底是什么,他抬起頭,看見云相奚的影子在那里若隱若現(xiàn)。
后來有平平常常的一些日子,一條墨龍在他身邊。墨龍從寒潭里探出頭來,從梁上忽然倒掛下來。說一些很遙遠(yuǎn)的話語,一千年,一萬年,說生,說死,說天下第一,說三千世界。
后來又走過了很多地方。他走得很遠(yuǎn),連云相奚的影子都消失在身后。
忽然有一天他明白了,原來劍道根本沒有巔峰。靈葉說不是人隨道,而是道隨人,那么也不是人隨劍,而是劍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