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二種人,皆屬妖孽,天道誅之,不留余地。
浩蕩烈風已經刮起,云相奚的白衣在風中獵獵飄蕩,他手握相奚劍,踏出一步。
一聲霹靂,四野皆寂,毀天滅地的
雪漸漸小了,但還在下。
雪地里一個拄著劍,緩慢地向前走的人。他還很小,不到成人的腰際。他衣上層層疊疊的血已經干涸了,那是一種濃稠的、渾濁的深深紅色。
夜色也是濃稠的,像沒有研開的墨。可是雪光映在那孩子的臉上,透出的輪廓像冰一樣剔透,像冰一樣通明。
他向前走。
烏黑的頭發散下來,他渾身上下都是失血的蒼白,每走一步,全身所有血肉都在細微地顫抖,他的動作并不像常人一樣,因為他全身的經脈都一寸一寸斷了,所有的靈力也都一起枯竭。任何人看見他都能知道,他每走一步,要忍受怎樣撕心裂肺、貫入骨髓的痛苦。
但他還是在往前走,他有一張精致鮮明的面孔,在那張面孔上看不出任何痛苦或憤怒的神色,只有純粹到冰冷的一種平靜。他的眼睛里好像空無一物,他只是往前走。
他好像已經分離破碎,可是又好像永遠、永遠不會倒下。一柄劍的劍鋒永遠不會磨損。
他必須向前走。
經脈斷了,就再續上。四肢變得遲鈍了,就讓它們一直這樣動。靈力干涸了,就再汲取到氣海中。境界跌落了,也還可以再提升。
劍折了,可以再鑄,道斷了,可以再修。他會一直這樣往前走,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擋住他向前的腳步,任何痛苦也不能。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低頭看向自己似乎已經瀕臨極限的軀體,他頓了頓,讓新攝來的靈力注入破碎紊亂的經脈之中,然后,他繼續走。
離淵在他身后落下半步的地方。他走一步,離淵也走一步。
這樣的距離和位置,如果他摔倒,離淵就能把他接住,將他拉起來,如果他不想走了,離淵可以把他抱起來,讓他趴在自己的肩頭,帶他繼續向前。
如果他永遠這樣往前走,離淵就永遠這樣守在他身后,走過一步、一步、又一步。
——雖然,這只是一個過去的、遙不可及的幻影。而他伸出手,只能觸碰到無一物的虛空。
離淵依然陪他走在雪中。
直到天上飄雪漸漸停了,風變得不再像那樣寒冷,而進入心魔幻境之初似是而非的觸感重新出現,雪面上,居然逐漸能浮現出他淺淺的腳印,雖然,幾近于無。
“葉灼。”離淵喊他的名字。
那孩子依然向前緩慢地走出一步。他遍身狼狽,他的心卻依舊透澈如琉璃。
“葉灼。”離淵說,“你一定能走過去。”
那孩子的腳步輕微地頓住了。
離淵看見他緩慢地回過頭,看向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