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流城的石墻在秋日的陰霾下顯得格外沉重,一如壓在奈德史塔克肩頭的重擔。作戰(zhàn)室內(nèi),地圖鋪陳,象征各方勢力的木雕棋子犬牙交錯,描繪出一幅令人窒息的圖景。
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奈德的目光落在龍石島的位置。他作為勞勃的二弟,是法理上最正統(tǒng)的繼承人。只這個理由,就足夠讓奈德毫不遲疑地站在他這邊。可戰(zhàn)爭是現(xiàn)實的,史坦尼斯的兵力,充其量才兩叁千人,二線貴族佛雷家的兵力都有四千。而與他爭奪王位的最大對手,那個勞勃還沒咽氣就向他表露對鐵王座的野心的叁子藍禮,旗下聚集了七國最龐大的軍隊,足有十萬之眾,兵精糧足,正在朝君臨進軍。馬柯派柏說的沒錯,與他結(jié)盟,瞬間就能扭轉(zhuǎn)兵力劣勢,將蘭尼斯特徹底包圍。然而,藍禮的王位宣稱毫無依據(jù),他是在盜取他兄長的王位。
而北境的敵人,蘭尼斯特,正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盤踞在赫倫堡那巨大的陰影下。泰溫蘭尼斯特親自坐鎮(zhèn),麾下是西境最精銳的部隊,如同一柄懸在奔流城頭頂?shù)睦麆Γ卫味笫刂娱g地的咽喉要道,將北境與河間聯(lián)軍死死釘在原地,難以南下。向西,是凱巖城的方向,“弒君者”詹姆蘭尼斯特正在那里組建新的軍隊,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數(shù)目不會低于一萬。東西夾擊之勢漸漸形成,他們當然可以退回卡林灣,那樣就無需害怕任何來自南方的敵人。可他不會這么做,夾著尾巴逃回北境,合法的國王史坦尼斯會視他們?yōu)榕淹剑本耻婈犇苷魃茟?zhàn)的勇武之名也會成為笑柄,還有――
珊莎……奈德的心像被冰冷的鐵手攥緊。他和凱特琳所生的第一個女兒,天真美麗的小淑女,還困在君臨那個蛇窟里,作為人質(zhì),在瑟曦和喬佛里的魔掌下瑟瑟發(fā)抖。為了他的女兒,他也必須戰(zhàn)斗,只有在戰(zhàn)場上打贏敵人,展現(xiàn)北境的威脅,他們才不敢動珊莎的性命。
而艾莉亞,他勇敢倔強的小狼女,自從圣貝勒大教堂前的一瞥就杳無音訊。她是生是死?流落何方?尤倫會幫助她嗎,他能照顧好她嗎?在路上會不會出什么意外?每一次想到艾莉亞可能遭受的不幸和磨難,都讓奈德夜不能寐。他祈禱尤倫能保護好她,把她帶回臨冬城和帶來奔流城。
最后,奈德的思緒不可避免地滑向那個同樣不在眼前的女兒,他的大女兒……
“眼下奔流城剛好扼住泰溫蘭尼斯特軍隊的補給線,”杰森梅利斯特指出,“最穩(wěn)妥的做法就是把握這個優(yōu)勢,阻止泰溫大人獲得補充兵力和物資,并借機加強我們的防御……”
阿波羅妮婭,光是想起她的名字,就能讓他的腸子攪成一團。
她曾經(jīng)令他刮目相看,她曾經(jīng)讓他在心中暗暗發(fā)誓要像一個合格的父親那樣照顧她。可是,在發(fā)生了那種該下地獄的事情之后,他還如何以父親的身份與之相處?奈德無意識地攥緊拳頭,沉默而焦躁的舌尖飛快擦過上唇。
盡管奈德有意遏制自己不去回憶,可是某些時刻,尤其是當她出現(xiàn)在面前,即使他不去看她,他也能感受到她的氣息,聽到她的聲音,這讓那場高燒如同長了一雙泥濘的腳,涉足他的頭腦。他記得那種燒灼,慢慢煮沸了骨髓,從五臟六腑里蒸出來,星星點點的濕潤慰藉了他,如同絲絲細雨之于漫山大火,讓他渴望更多……
然后,是黑暗中的橫沖直撞。當釋放的快感最終以他完全無法掌控的激烈方式,在他頭腦中炸裂開來,他以為自己終于找到了逃升的藤蔓,卻不曾想錯抓了一條滑膩的毒蛇。奈德仍然清楚地記得,她問出“你還想要嗎,父親?”時,那樣純真而靦腆、甚至略帶驚喜的神情,他幾乎要懷疑自己堅守的倫理觀念是否真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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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巴掌,是震驚,是厭惡與恐懼,是不可理喻的沖擊。她怎么能?他怎么能?這已經(jīng)不是榮譽的問題了,而是……什么殘酷、惡意、不可理喻的神明會,竟會允許這等亂倫之事發(fā)生??奈德回想起自己發(fā)現(xiàn)瑟曦和詹姆蘭尼斯特亂倫時的厭惡,而現(xiàn)在他對自身的厭惡要勝過當時十倍,仿佛他吞下了一只攜帶污穢和毒素的蝙蝠,并且那只蝙蝠至今都沒有死去,還在他的胃里令人發(fā)狂地、邪惡地鼓翅!
他不得不承認,當那個原本是一個需要庇護的女兒、一個值得驕傲的戰(zhàn)士、變成了一個……一個他無法理解的、陌生的、褻瀆的扭曲罪惡的存在,主動請纓去剿匪,他幾乎是帶著一種終于可以喘息、甚至解脫的心情應允了。讓她離開,讓她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就在這時,作戰(zhàn)室厚重的橡木門被推開。
她出現(xiàn)在門口,神態(tài)氣質(zhì)已經(jīng)有所改變
,眼神褪去了幾分怯懦,添了幾分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