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靜宸忙將她按在床上,眼神里帶著難以言喻的溫柔,“你別急,孩子很好,是個八斤重的男孩,這會剛吃過了奶,正在隔壁耳房睡著呢,你想看他,我讓小素抱過來給你看,不過你看了可不許難受,湛兒生得像我,連舅兄也說這孩子渾身上下除了那對眼睛依稀有你的神采,可再沒有旁的地方像你了。”
聽到孩兒安好的消息,明萱緊皺的心舒展開了一些,她撫著xiong口撐起身子,緊緊抓住裴靜宸的手臂說道,“孩子在哪,我想看看他!”
她心里知道裴靜宸是故意要說些輕松的話,好讓她心口那根緊繃的弦慢慢放下來,可她當真并不在意湛兒長得更像裴靜宸還是自己,此刻她唯一的念頭,不過是想要確定她的孩兒平安健康,從醒來那刻起她內心介懷的是,自己在生產的要緊關頭昏了過去,并且一睡七天,那么這孩子……
須臾,丹紅和小素撩開門進了來,一左一右地撲到了明萱床前。小素倒還罷了,自從她去了孫太醫處學習醫術,便自覺將來要走的道路與尋常的后宅女子不同,為人更沉穩了幾分,略問了明萱幾句,便開始一本正經地搭脈問診起來。丹紅卻是不同,她那樣潑辣好強的性子,可這會見了明萱,卻哭得跟朵小白花似的。
明萱心里記掛著孩子,可丹紅卻也是她身邊第一個得意的侍女,瞧她哭成這樣,一時又好氣又好笑,“這是怎么了?我好端端的,你哭什么?來,擦擦眼淚。”
她氣力尚未恢復,語聲仍舊有些嘶啞,這句話說得有些虛弱低沉,不知道又是哪里觸動了丹紅的心事,非但沒有止住哭聲,丹紅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小素無奈,只好略帶了幾分嚴厲說道,“湛哥兒剛睡著,小姐醒了,嚴嬤嬤定會立時抱了他過來,你這樣鬼哭狼嚎的,若是驚醒了湛哥兒,那怎么辦?再說,小姐大病初愈,最聽不得哭聲了,你素日那樣一個明白人,這點道理都不懂?快給我打住!”
她話音未落,果然嚴嬤嬤就抱著個嬰孩進了來,丹紅忙拿袖口擦了眼淚,面含愧色,卻手腳麻利地扶著明萱靠在床頭,又拿了兩個枕頭在身后墊著,好讓明萱更舒服一些,
明萱心里知道,這回她數日不醒,恐怕是將丹紅嚇著了,越是張揚的人兒,遇到這樣的場面其實抗壓性越差,所以丹紅哭成這樣,她雖然并沒有想到,但真的見到了倒也不覺得有什么驚詫,反而心里一暖,越發覺得這丫頭可愛。再者說,聽丹紅和小素兩個言談中提到了湛哥兒,她心中急著想看到孩兒,也根本不覺得丹紅的抽泣聲擾亂了她。
這會見到嚴嬤嬤將懷中嬰孩送到她跟前,便曉得襁褓中這個皺巴巴粉嫩嫩的小人兒,便就是湛哥兒了。她雖有些氣力不繼,卻還是將雙手伸了出來,懇求地望著嚴嬤嬤,“讓我抱抱!”
裴靜宸笑著從嚴嬤嬤手中接過孩子,送到明萱手上,自己卻又以寬厚的大掌覆住她的,穩穩當當地把住孩子說道,“你瞧,這便是咱們的湛哥兒,多英俊的小伙子啊,精氣神真好!”
明萱貪戀地望著懷中的小人兒,覺得怎么也看不夠似的,一雙眼睛一刻不停地盯住了這孩子,怔怔地隔了老半晌,她忽然說道,“你胡說,我瞧著湛兒更像我,你瞧瞧他的眼睛眉毛鼻子,哪哪都像我!”
裴靜宸微微一怔,驀得哈哈大笑起來,他將妻兒摟入懷中,語氣中帶著無限的感慨,“好,好,湛兒都像你,都像你!”
明萱氣力虛弱,嚴嬤嬤便不敢讓她一直抱著孩子,早早地將孩子接了過去,送回了屋子。
明萱也不惱,她確認了孩子安危,便不急于一時,為今之計,先將大傷元氣的身子養好才是重中之重,等身子好了,想要抱孩子自然有的是時間。她很努力地睡眠,進食,十分配合小素和太醫的治療,所想的便是在盡可能快的時間內能夠將這差點便油盡燈枯的身子重新養起來,給它注入新的生命力和元氣。
這一晃,便又是數日。
這幾日間,她吃吃睡睡,醒來的時候除了逗弄一會小湛兒,便是聽小素和丹紅說她昏迷之后所發生的事。
原來,當時她痛得昏了過去,卻將小素嚇得個半死,產婦正在生產,這本該是最耗費力氣的時候,需要十分努力才能將腹中胎兒產下的,可明萱卻昏迷過去,當時羊水已經破了,可明萱卻怎么都喚不醒,再這樣拖下去,小素怕明萱有個萬一,連孩子也一起遭遇不測。驚慌害怕之下,便決定劍走偏鋒。
剖腹產子,這在當時是不可想象之事,往前數百年,也唯獨孫太醫一個人做過這樣兇險又離經叛道之事,好在裴靜宸當時正恰趕到,隨行的又有醫術高超的孫太醫,小素與孫太醫合力,在明萱昏迷不醒的時候,將腹中八斤大的男嬰用非常手段取了出來,也幸虧當機立斷,否則若是再延誤上一些時間,湛兒恐怕便沒有機會來到這人世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