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之內,氣氛與殿外的陰沉截然不同,反而透著一股剛健質樸的浩然之氣。
寧鴻須發皆白,神態安然。
而他身側的老者,更是令人過目難忘。
曲阜衍圣公后人,當世大儒,孔慎禮。
此老已年過七旬,身量卻足有兩米開外,端坐于椅上,自有一股淵渟岳峙的氣度。他身著寬大的儒袍,卻依舊遮不住那虬龍般盤結墳起的肌肉,裸露的小臂,比何歲的大腿還要粗壯幾分。
【好家伙,這體格,孔夫子當年是不是把“六藝”里的‘御’和‘射’,點到物理飛升了?】
【這哪里是儒生,分明是人形高達!】
何歲心中驚嘆,面上卻恭敬行禮:“何歲見過太傅,見過孔師。”
“陛下客氣了。”孔慎禮聲如洪鐘,中氣十足,他一雙虎目上下打量著何歲,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
“陛下以雷霆之勢,行霹靂手段,肅清朝野,頗有上古圣王之風,老夫佩服。”
“只是……”他蒲扇般的大手伸出,拍了拍何歲的肩膀,力道之大,讓何歲差點一個踉蹌。
“陛下這身子骨,還是弱了些。當今天子,若無一拳擊斃奸佞之勇,何以威懾宵小?《尚書》有云:‘一人元良,萬邦以貞’。這‘元良’,不止是德行,更是體魄啊!”
何歲只覺得半邊身子都麻了,臉上卻不得不擠出“受教了”的笑容。
【孔師,您這是勸我別當法師,改行去當狂戰士啊!】
寧鴻見狀,笑著打圓場:“慎禮兄,陛下乃萬金之軀,豈能與你這般能徒手搏虎的莽夫相比。”
說罷,他將一份奏疏呈上,正是江南那些哭窮的折子。
“陛下,江南的蚊蠅,已經開始嗡嗡叫了。”
孔慎禮只掃了一眼,便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聲如炸雷。
“一群只知吟風弄月,內里早已腐爛的酸丁腐儒!也配談‘禮’?”
他霍然起身,對著何歲一拱手,聲震屋瓦。
“陛下!老夫與寧公此來,便是要告訴陛下!亦是告訴天下!”
“我等此去江南,非為享樂,乃為‘伐’罪!”
“席地而臥,啃食干饃,赤足而行,又有何妨?!”
“若江南無錢,我等便自帶干糧!若江南無路,我等便劈山開道!”
“圣人門下,何懼清苦!此行,若不能重塑江南文風,蕩盡污濁,老夫,便一頭撞死在金陵夫子廟前,以謝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