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眾人,面色皆為不善,徐行眉間一蹙,剛要開口,峨眉掌教卻破天荒地冷冷道:“何必著急。此妖面容雖由黃族的偽裝之術變更,但如此輕易就被抹去,想來并非黃族。非黃非蛇非狐,亦非潛行著稱的灰族,又以長針為器,那便是白族了?!?/p>
一聽是白族,不少人悄然懈了氣。再一看是個半大孩子,這戒備更是難以提起了。峨眉掌教說罷,看向不語的蓮華住持,緩緩道:“一向避世的白族緣何出現(xiàn)在少林尋仇,又為何有黃族助她偽裝,誰,帶它進來,誰,替它偽裝,此事未弄個明白,眾人又該如何安枕?”
白玉掌教漠然道:“直陳你的意圖便是?!?/p>
峨眉掌教道:“讓它說?!?/p>
好。那就讓它說!
眾目睽睽之下,綾春試圖站起,然而雙臂仍被兩個鐵面無私的僧人扭在背后,動彈不得。她似乎想去看徐行,又硬生生將目光止住,將滿是血腥味的唾沫吞咽而下,道:“我是白族不錯。但我一族,并未殺傷過一條人命,并未參與過一場戰(zhàn)爭,甚至沒有占領過一寸土地!若要說仇,白族和你們無冤無仇,圓真恩將仇報害我親族,我要他償命,是天經地義……”
她將那日黃時雨所說之事從頭到尾再說了一遍,連同所有細節(jié)經過。剛開始,她怒火盈xiong,語氣且冷且硬,說到中途,這強撐起來的冷硬已土崩瓦解,話音開始顫抖,到了最后,這一個個字就像是從xiong腔喉口中強擠出來的。每講述一次,便是回憶一次,綾春尚未長成的心臟承載不住太多苦楚,一路奔波間,她未曾流過淚,如今這憤懣委屈鋪天蓋地將她淹沒,她竟連給自己拭一拭淚都做不到。
透過朦朧的視線,諸人高高站著,垂眼睨她。好半晌都無人說話,半空中只余細微的哽咽聲。
少頃,終于有人開口了。
那人道:“你的意思是,少林的圓真大師在妖禍時不慎受傷,被當今白族族長帶回醫(yī)治,卻在痊愈后殺了你的族長后逃走,是這樣么?!?/p>
綾春并未說出尸骨煉靈器供給穹蒼一事。她狼狽卻堅定地道:“是?!?/p>
那人又追問道:“你的族長是真的死了嗎?”
綾春道:“是?!?/p>
“難怪?!蹦侨嘶腥淮笪?,似是終于解開了一道難題,感嘆道,“我說白族為何一直如此神秘,連和平條約也都缺席。原來是因為族長不在人世了。原是這樣啊。”
“……”
綾春近乎有些茫然地想,你難道不該問我族長叫什么名字嗎?為何你們還口口聲聲叫他“大師”?
那人閉口不言,人群中又有一人接著問道:“所以,你如今找上少林,擾亂盛事,便是想要圓真大師替你的族長償命了?”
“當然了!”綾春奮力道,“我不是胡說八道,我有證據(jù)的。我有證據(jù),就在我身上,放開我,我讓你們親眼看一看就知道——”
然而,她話音未落,便被一人緩緩打斷了。那人蓄著長須,面目沉穩(wěn),正是無極宗隨侍長老,他道:“此事先放一放。方才你說的話,倒是已經大錯特錯,令在下不得不糾正了?!?/p>
綾春怔道:“什么……”
“你方才說,‘從未參與過一場戰(zhàn)爭’?!蹦情L老緩緩道,“當初妖族大
軍壓境,靈境最危機的時刻,不止一人見到后方出現(xiàn)白族的身影,又何論不參與戰(zhàn)爭呢?”
綾春氣急道:“你以為我們想去么?那段時日,我族子民只要外出,便會被強行帶走,運氣好的逃回來了,運氣不好的,要么被其它妖族當叛軍打死,要么被路遇人族殺死……”
長老笑容滿面道:“但總歸是參與了,不是么?要危急之間的人族辨認你們是否自愿,這豈非太過強人所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