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川也不知道自己腦子里怎么就蹦出來這句話了。
懨懨地回到寢室里,穿上那件洗得略微有些發白的土黃色短袖警服,張建川走到二樓角落的水管旁。
用手接著冷水搓了一把臉,讓自己昏昏沉沉的腦袋清醒了一些,這才重新下樓。
院壩里恢復了安靜,今天鎮上不逢場,又是半下午了,連上戶口的人都沒有一個,戶籍民警胡姐坐在窗欞里打著毛線。
這還是大夏天呢,怎么就想著冬天穿的毛衣了呢?
派出所就是這樣的,除了戶籍室那邊稍微忙一些,平時有事的時候忙死,沒事兒的時候閑死。
尤其是像東壩這樣的中心派出所,說是農村所,距離縣城還有三四十里地,但管著三鄉兩鎮。
轄區內人口不少不說,轄區里還有幾個企業單位,來頭都不小。
漢州紡織廠,812廠,815廠,都是三線建設時候來的,另外還有漢北監獄和漢川女子勞教所。
走到辦公室里,張建川的目光在兩塊玻璃板之間的空檔中尋覓了一陣。
幾支散亂丟在一邊的香煙很顯然應該是一兩天前的,不是小南海就是甲秀,沒人抽,都有些回潮了。
張建川還不死心,又用手撥弄了一下,想要找到一支尚未發潮又符合自己品位的香煙,沒能如愿。
忍不住又罵了一句,連他媽一支五牛或者天下秀都沒有,黃果樹也行啊。
張建川走出門去,歪到隔壁辦公室尋摸了一圈,一樣一無所獲。
想想也是,聯防隊這七八號人除了羅金保不抽煙,哪一個不是煙鬼?
民警里邊也只有兩人不抽煙,其中還有一個是胡春梅,女的,其他也都是煙不離手的。
當然民警人家肯定是不屑于和聯防們爭搶這些散煙的,沒有紅梅、翡翠、茶花以上的煙,他們是連接都不接的。
聯防們就沒有那么講究了,哪怕是小南海和甲秀,煙癮來了也一樣要塞嘴里。
其實張建川煙癮并不大,一個多月之前他甚至就是抽包口煙玩兒,但不知道這以一段時間里怎么就頭昏腦脹人也恍恍惚惚的,沒辦法,就只能用煙來“寧神靜氣”了。
法國梧桐上的知了又開始聲嘶力竭地叫起來了,聽得人心煩,偶爾一個打屁蟲從樹上落下來,在地上艱難地翻身,重新尋找方向。
張建川看著那地上的打屁蟲,有些出神。
自己好像也要重新尋找方向。
退伍回來,感覺就像沒頭蒼蠅一樣,失去了方向。
進廠無望,誰讓自己是農村戶口,上面還有大哥眼巴巴等著,前年才農轉非了。
大哥都二十五了,早就該找對象了,但沒進廠,沒工作,一個待業青年,誰看得上你?
別說廠子弟了,就算是才從周圍縣里招進廠的紗妹兒們都要嫌棄,除非你能確定你能進廠。
張建川當然不可能去和大哥爭這個名額,而且就算不爭,也還不知道這個名額啥時候能下來。
可要等到大哥進廠之后再來等下一批招工解決,就太難熬了,沒準兒三十歲都未必能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