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腦海里浮現出一個人。
我告訴爹:“那我要先去問他。”
寒梅樹下,十八歲的陸宴如微微笑著,傾聽我的來意。
直到我話音落下,他的面色才沉下來,說出那句:“若你覺得你我確實相配,盡可去求圣上賜婚。”
我有些愣住,飛快在腦海里衡量了一遍。
他是當朝唯一的長公主所生獨子,父親出身世家,又有狀元之才。
皇親貴胄,身份自是貴不可言。
更何況其人玉質金相、陽煦山立,是難得的君子。
而我爹是武將第一人,除卻做過土匪,如今也是位高權重。
在那一天之前,即便人人嘲笑,我也沒有真的覺得,我的出身會讓我抬不起頭來。
爹當年做山匪,是因為天下大亂,前朝賦稅苛重,遂帶著一村的人去山里開荒種地,躲避流民官兵罷了。
唯一做過的壞事,無非是劫掠了幾個曾經為非作歹的鄉紳,為寨子里的孩童做冬衣穿。
直到今上起義,三顧山門,他才出山投靠。
且陸宴如既出言維護于我,我便覺得,他應當是跟我一樣,不覺得我的家世有何不妥之處的。
我生得也不丑,甚至在議論我的人口中,還得了句“虛有其表”的評價。
衡量過后,我笑得眼睛亮起來。
在他愣住的神情中,逐漸紅了臉。
次日,我爹便回了圣上,我意在他。
圣上猶豫片刻。
隨即頒下圣旨。
自此,梅園相見,是我最后一次得見京中最溫和的公子,陸家玉郎的笑臉。
此后三年,再深的情意,也在逐日的冷淡中碾落成灰。
開端錯在我。
我蠢笨、自信,聽不懂旁人的言外之意。
他原本應當與一個門當戶對的人成親生子的。
比如寧遠侯府嫡女傅婉那樣溫婉、才華橫溢的女子。
他們志趣相投,大可吟詩作對,花前月下。
而非面對我時的相顧無言。
是我耽誤了他許多年。
所以最后,我也不必假惺惺與他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