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熟悉的聲音,劉影近乎崩散的視線慢慢聚焦,呆呆的看了幾分鐘,呢喃叫一聲:“媽?”
她太久沒喝水,聲音嘶啞無力。
“小影,傻姑娘,是媽呢,媽在這啊。”劉夫人伸手摸向女兒的臉,即心酸又心疼,小影才出去沒多久,瘦了好多。
劉影眼神越來越清明,激憤的嘶叫:“媽,我的手指沒了!報仇,讓爸爸和外公給我報仇!小狐貍精害我沒了手指,我要弄死小狐貍精,媽,我要弄死小狐貍精!一定要剁了她的手,剁了她的腳,挖了她的眼,割掉她的鼻子,要她死無全尸!”
“……”劉夫人被女兒陰狠的語氣給驚得一陣陣心驚肉跳,張了幾下嘴都沒說出什么話來。
劉影尖叫了一陣,力氣也弱下去,瞪著紅紅的眼睛喘粗氣。
“小影,我給你說件事,”見女兒安靜下來,劉夫人抓著女兒掛著點滴的手放好,聲音輕緩:“前些日子軍區大院鬧不干凈的東西,施教官有一天晚上帶個小姑娘過來一趟,后來便安靜了,那晚施教官住楊總參家,第二天,那個小姑娘在軍區散步跟關家表姑娘遇上發生點小誤會,關家表姑娘是個無法無天的,罵了小姑娘一頓,還想踩小姑娘的手,別動,小影,聽我說,”
她提及小姑娘,見女兒情緒激動,忙忙按住,還不讓女兒打斷:“關家表姑娘還召來關千金一起刁難小姑娘,簡千金在練功時看不過去仗義說公道話,結果跟關千金大打出手,關家表姑娘趁沒人留意想踢小姑娘,不知怎的那腳沒踢出去,施教官卻及時趕至,聽了小姑娘和證人簡千金說一遍原因,直接一腳踢在關家表姑娘腳踝,令其骨折住院,還派警衛對關家言訓,關少將誠懇接受,關千金也承認自己沖動,”
劉夫人連連換氣,每次趕在女兒插嘴之前搶先出聲:“之后,施教官背著小姑娘回楊總參家,現今整個軍區皆知施教官寵愛小姑娘,也知道小姑娘是誰,你外公特意告誡你爸和我,讓我們囑咐你別步關家后塵,你外公說小姑娘將來是天狼團的一員,目前不是你們的對手,不要弄錯對像。”
“媽,你說我弄錯了,不是我想的那樣?”劉影呆呆的看著天花板,她知道自己受傷,一直撐著沒處理,只是想讓教官看清小狐貍精的真面目,卻沒想到手指拖延太久真的回天乏術。
如果真是自己弄錯了,小狐貍精不是教官未來的妻了,她卻因意欲致小女孩于死地而付出三根手指的代價,這錯,太大了!
劉隊長寧肯相信是自己猜對了,也不希望是自己猜錯,自己猜錯,是自己失誤導致失去手指,她是特種兵的隊長,怎么可能失誤呢?
“不是你想的那樣,”劉夫人搖頭:“小姑娘才十七,施教官已年屆三十,年齡太懸殊,施教官不是不理智的人,楊總參也不可能放任他不管。小影,冷靜些,你右手不能握槍,還有左手,你這些年的功勞也不可能說抹殺就抹殺的,想辦法補救還來得及,能忍得不能忍之忍才是氣量,誰笑到最后才是王者,當站到施教官左手邊的那天,還愁對付不了一個區區小姑娘嗎?”
“不,我忍不了!”劉影恨得咬牙切齒:“媽,你沒看見,我喜歡他八年,他從沒來牽過我的手,他牽了小狐貍精的手,摸她的頭,哄她背她,晚上怕有危險還抱著小狐貍精拿自己當盾牌保護她,我看了受不了!媽,我受不了!”
“那你繼續鬧,鬧到讓所有人嫌棄你,鬧得讓施教官生厭,讓你的隊友也生厭,看看最后你能得到什么,我相信關千金很愿意看你鬧,譚千金說不定也樂意給你火上澆油,何家傅家幾家想來也會在適當時機給你添柴,讓他們測測小姑娘的份量有多重,值不值得讓兒孫弟子們動手搶人。我言盡于止,你自個看著辦。”
劉夫人恨鐵不成鋼,忍著心痛,堅決的不心軟,不看女兒,任她自個反省
施教官是何人?
施教官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能做常人所不能做之事,小小年紀失母失父,仍能獨立成材,投軍從戎,憑著敢闖敢拼的一股狠勁,愣是闖出一片天下,年紀青青手握一支虎狼之師,總攬三軍訓兵之重任,當之無愧軍中青年第一人。
這樣的人,未來必是軍界首腦,政中猛客,誰家姑娘不是卯足了勁兒肖想占為己有,將來獨傲群芳,只奈何要么身份家世不足,要么年齡問題,要么是姑娘本身問題,無資格高攀施教官那棵大樹,具資格者也僅只廖廖數家,最有希望者也才三家。
小影想站到施教官身邊,必須能忍不能忍之事,至少要讓所有軍人們覺得小影配得上施教官,那樣才有機會贏得施教官的尊重與喜愛。
若是連一點小小的刺激都受不住,哪怕僥幸爬上施教官家的戶口薄,也不一定站得住腳,更何況,目前小影才具百分之三十左右的勝算,跟關家千金平分秋色,卻略輸另一位一籌。
劉夫人對女兒鉆牛角尖的行為氣惱交加,她的女兒勝算不太大,好在小影是施教官的直屬部下,跟施教官相處時間最長,施教更了解她的秉性,相對來說那就是難能可貴的先機,可她的女兒犯糊涂放著真正的對手不管,專跟個小姑娘死磕,讓她這個當娘的恨不得打一頓女兒讓她清醒清醒。
劉影茫然的盯著天花板出神。
時間在無形中流逝,最后一抹夜色和著星辰隱去,新一天的一絲光芒悄悄降臨。
天色才麻麻亮,小村的人們還沒起來,村長家的廚房已飄出香味,稻田里扎營而宿的漢子們也紛紛就地煅練。
冷面神一夜沒合眼,硬是守著懷里的小姑娘獨自無眠到天明,對于小丫頭翻了幾次身,小胳膊打了自己的臉和脖子幾次,踹了幾次踢了幾次,無一不心中有數,更清清楚楚的記得小家伙喊了幾次痛。
他默默數過,除了第一次聽到的那句囈語,后面共嚷五次,每次輾轉反側翻身碰到后背時無意識的顫攣,迷迷糊糊的呢喃喊疼。
外面的天色還迷蒙未清,施華榕安靜的側躺著,凝神注視依著自己胸膛的一顆小腦袋,心底最堅硬的棱角軟化,溫柔溢滿身心,眼中含光,柔和憐愛,絲絲縷縷,千絲萬縷,纏綿、回淌。
小丫頭太倔,醒著時開心就笑,生氣時張牙舞爪,痛得狠了皺眉,就是不說不叫痛,睡著反而遵從潛意識的反應喊疼,小小的孩子倔強的讓人心疼。
如今,他終于深切的領受到洪小四對小閨女的復雜心情,洪小四在小閨女乖巧聽話是欣慰喜悅的,當不聽話跟他對著干那刻是又惱又心疼,舍不得打舍不得罵,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丟了,惦記著牽掛著,小閨女開心跟著心情好,小閨女受了委屈比自己受委屈還揪心,那樣的且憂且樂的心情就叫父親。
小丫頭跟洪家小閨女差不多,鬧騰起來叫人頭痛,乖巧時讓人心軟,倔犟時令人心疼,家有小閨女就是一部喜怒憂樂交響曲,教人痛并快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