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城把頭埋得更低,避開朱棣審視的目光。
朱棣凝視他片刻,方才頷首:“嗯,讀書人向來不屑謊言,看來你倒是個實誠的。”
說著,他將那孩童拉近身邊,不再理會李子城的沉默,指著供桌上的靈位道:“瞻基,這便是咱大明的開國皇帝,是你皇爺爺的父親,你的太爺爺!”
朱瞻基望著靈位,小手揉著衣角,含糊地喚了聲:“太爺爺……”
“對,太爺爺……”
面對太祖靈位,朱棣的神情由坦然漸轉肅穆,眼底甚至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那份對朱元璋深入骨髓的敬畏,顯露無遺。
祖孫二人默然肅立良久。
未得吩咐,李子城也只能垂手侍立一旁。
一陣冷風穿堂而過,朱棣仿佛驚醒,看向身邊微微發抖的朱瞻基:“瞻基,怎么了?”
“爺爺,瞻基冷……”
年幼的皇孫雖裹著棉袍,仍被山風寒氣凍得小臉發白。
時值深秋,滿山枯黃,一派蕭索。
朱棣輕撫孫兒頭頂,朝殿外喚道:“紀綱!”
“卑職在!”
“送瞻基下山去。孤與李子城還有話說。”
紀綱應聲入殿,抱起朱瞻基,解下自己的狐裘大氅裹住他:“皇孫,咱們走吧。”
朱瞻基戀戀不舍地回望祖父,朱棣的目光卻已牢牢鎖在李子城身上。
他撩起袍角,竟不顧地磚冰寒,席地而坐:“道衍和尚去了雞鳴寺,是他讓孤來尋你。”
李子城心頭一凜,頭垂得更低。
朱棣口中的“道衍和尚”,自然便是助他起兵的黑衣宰相姚廣孝。
對此人,李子城始終心懷忌憚。
朱棣對其尊崇備至,言聽計從。
姚廣孝身負“屠龍術”之譽,一手策劃靖難。
如今功成身退,卻讓朱棣來尋自己,莫非是疑心自己日后會動搖他地位?
正思忖間,朱棣已開口:“那日在方家,你論及削藩之策,條理分明。孤問你,此策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還是得了高人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