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疲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求,“北朔迎親的使團仍在京城,到了那邊,你是可汗大妃,新帝再如何,手也伸不到草原王庭。
”“這深宮就是個吃人的牢籠,娘只盼你能逃出去。
”寧令儀抬眼看向母親,眸光清冷銳利,如殿外未化的冰雪:“依附男人權勢?”“母妃,您這半生,看得還不夠清楚,嘗得還不夠苦么?尊貴一時,然后一世仰人鼻息,戰戰兢兢。
您的今日,難道就是女兒想要的明日?”此話即是大逆不道,玉貴妃默然。
“我們本就是深宮里的女人,除了依附,還能怎么辦?這是命,是生在這四方天里的命!”“命?”
寧令儀霍然起身,袖袍帶翻了案上的筆洗,清水潑灑一地。
“紫宸殿上那場戲,還沒演夠嗎?從廢太子到新帝,他們爭的是命!我們為何只能認命?深宮里的女人,難道就注定是砧板上的魚肉,連離開這牢籠的念頭都不配有嗎?”“離開?又能去哪里?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哪里有我們的容身之處呢?”玉貴妃更加哀求:“儀兒,別做傻事!你斗不過……”“貴妃娘娘!救命!救救我們母子啊!”靜嬪披頭散發,拖著兩個孩子撞了進來,兩個孩子緊緊依偎在母親身側,像兩只受驚的雛鳥,連哭都不敢大聲,只驚恐地睜大眼睛望著殿內的人。
“撲通!”靜嬪拉著兩個孩子直挺挺跪倒:“貴妃娘娘,求您開恩,救救我們母子吧,新帝他容不下我們了!今日午膳里……有毒啊!”她語無倫次,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玉貴妃驚得倒退一步,看著眼前這絕望的母子三人,又看看自己同樣前途未卜的女兒,只覺悲涼。
她慘然一笑,那笑容比哭還難看:“靜嬪妹妹,你太高看我了。
若說從前或許還能在陛下面前說上一兩句。
如今?”她道:“新帝登基,我們這些前朝舊人,不過是礙眼的塵埃,是令人厭棄的太妃罷了。
誰還會在乎一個太妃的死活?又有誰,會聽一個太妃的哀求?”“難道我們母子就必死無疑嗎?”
靜嬪眼中最后一點光亮徹底熄滅,她癱軟在地,摟著兩個孩子,“我的孩子,他們還這么小……”寧令儀看著幼弟幼妹,靜嬪從未有過奢望,這兩個孩子養的極是天真無邪,從不懂任何大道理,更遑論與新帝爭,竟也容不下他們?新帝是有多心虛,生怕這天下被奪了去。
她默默走過去,蹲下身,將渾身冰涼的小令瑤輕輕攬入懷中,又伸手摸了摸宴和冰涼的小臉。
孩子的眼睛里只有純粹的恐懼,映著她自己同樣蒼白的臉。
寧令儀抬起頭,目光掃過絕望的靜嬪,掃過悲痛的母親,一個念頭,如同雪地里的火星,在她眼底燃起,越來越亮。
“我要帶著他們離開這里。
”
她開口,瞬間壓過了所有悲聲。
“什么?”
玉貴妃和靜嬪同時抬頭。
“我說,離開這里,逃出去。
”
寧令儀站起身,懷中的小令瑤被她穩穩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