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前面這幾日便緊鑼密鼓地收拾行囊。單是裝衣物的箱子,便足足準(zhǔn)備了好幾車,錦緞華服、素色常服、應(yīng)對不同場合的衣衫鞋帽,一一打理妥當(dāng),只待啟程。
那日慕容深進(jìn)宮請安,正給萬貴妃端過一盅燉得綿密的甜燕窩,萬貴妃便開口囑咐道:“意安這幾日就要動身去洛陽了,你近來巡哨再忙,也得勻些時辰多陪陪她才是。”
慕容深將燕窩輕輕擱在案上,垂首應(yīng)道:“兒臣每日都陪著她呢?!?/p>
萬貴妃卻仍是不放心,眉峰微蹙著細(xì)細(xì)叮囑:“你也知道她身子弱,離了藥便容易心悸。那些常吃的藥,你務(wù)必讓人仔細(xì)檢查清楚,看是否都備齊了。有些藥材本就稀有,我怕她到了洛陽,一時半會兒未必能尋到妥當(dāng)?shù)??!?/p>
她頓了頓,又想起一樁事,忙補(bǔ)充道:“還有,意安最是怕蚊蟲叮咬,夜里總睡不安穩(wěn)。你記得多備些上好的驅(qū)蚊香,讓她帶在身邊才好?!?/p>
慕容深一一答應(yīng)了。
萬貴妃用個金線大紅枕靠著身子,瞥了眼在旁邊垂眼的慕容深。
她心里總有個遺憾,若不是自己不能生育,也不會從一群身份低微的皇子過繼一個過來。
然而慕容深卻大大超出了她的預(yù)期。
這孩子學(xué)什么都快,唯獨(dú)文墨上差了些火候。可昨日演武場上,明帝對著他那手百步穿楊的箭法,可是贊不絕口,笑聲隔著老遠(yuǎn)都能聽見。
太子被廢,慕容昀要一輩子看守皇陵,剩下個掌著北平軍權(quán)的慕容晟,只要除掉慕容晟,未來還有誰能擋著慕容深的路?
再說,萬家向來有先見之明。同是陛下的親家,杜家那般張揚(yáng)以至被滅門,萬家卻始終斂著鋒芒,從不與明帝唱反調(diào),更無半分掌控朝野的野心。這份安分,最是讓陛下放心。
萬貴妃就等著慕容深從奪嫡里勝出,將她封為皇太后,皇帝每年在各種盛大宴會場合孝順孝敬她,給足她風(fēng)光和體面,其余時間里她則在享天倫之樂,而萬家也能借著這份恩寵,繼續(xù)繁盛下去,一代又一代,綿延不絕。
萬貴妃心情頗好,又提點(diǎn)了慕容深幾句,這才讓他離開。
汪太后就這么搬去了洛陽行宮。
好幾日沒收到萬意安寄來的信,阮凝玉也是在這段時間,得知了萬意安啟程去了洛陽的消息。
上回春綠親自去探望蕓娘,剛到門口,就見謝誠寧也在。屋里的人正抱著新生兒向他道賀。原來春綠趕到時,蕓娘已經(jīng)平安生產(chǎn)了。
謝誠寧當(dāng)日心情極好,給在場的所有人都賞了銀錢,連聞訊趕來討喜的街坊鄰居,他也一一打發(fā),出手格外大方。這些街坊鄰里哪里知道他是戶部的朝廷大員,只瞧著他衣著華貴體面,舉手投足帶著股世家老爺?shù)臍馀?,便只顧著笑著道謝,領(lǐng)了賞錢歡喜離去。
春綠去門口探頭看了一下,怕被謝三爺見到她,不敢多看,便離開了。
阮凝玉聽完后,恍惚了一下。
竟然是個兒子。
對舅母布下的這局,讓她想到二表哥謝易書時,忽然心思沉重了起來。
這日下午的時候,云香樓的管事齊青寂捧著一個紫檀木匣子來了。打開匣子,里面是這兩個月來開張的盈利賬單冊子,裝訂得整整齊齊。
冊子里的賬目記得清晰,收入、支出、盈余一一列得分明,連采買的幾兩碎銀都標(biāo)注得毫厘不差。
阮凝玉坐在美人靠上細(xì)細(xì)看著,眉梢微揚(yáng),這云香樓自開張以來,生意竟比預(yù)想中還要紅火些。
齊青寂為此還送了滿滿幾大食盒,全是樓里的新菜式,讓她這個東家好好嘗嘗。
阮凝玉見了十分歡喜,當(dāng)即分了些給海棠院的眾人一同享用,自己則依舊坐回案前,潛心翻看那些冊子。
她算賬算得入了迷,連有人走近都未曾察覺。
謝凌行至門口時,正望見她坐在臨湖游廊的美人靠上,指尖還在賬冊上輕輕點(diǎn)著,神情專注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