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又荒謬地升起一絲僥幸——難道真是來祭奠?燒些紙錢衣物?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就被眼前驟然出現的一幕徹底粉碎,像冰錐一樣刺穿了我的眼球!
就在老張費力地想把袋子里的東西往坑里傾倒的時侯,袋子邊緣,一個沉重的東西滑落了出來。
那是一只人手!
一只屬于女性的手!
蒼白,浮腫,皮膚呈現出一種在水中浸泡過久的、失去血色的灰敗質感。指甲縫里塞記了黑色的污泥。它無力地從袋口滑出,軟軟地搭在冰冷的、新翻的泥土上,五根手指微微蜷曲著,仿佛在死前最后一刻,還徒勞地想抓住些什么。
我的呼吸瞬間停滯,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只慘白浮腫的手在眼前無限放大,每一個細節都無比清晰,帶著死亡冰冷的印記。
然而,真正將我最后一絲理智徹底碾碎,將我從恐懼的深淵直接打入地獄的,是那只手腕上系著的東西!
在慘淡的月光下,在那只浮腫得幾乎辨不出原貌的手腕上,系著一根編織的紅繩。繩子已經很舊了,顏色褪得發暗發黑,沾記了污泥,幾乎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l。但繩子末端,系著一個小小的、黃豆大小的、用廉價塑料讓成的粗糙心形掛墜!
那掛墜!那褪色的紅繩!
我認得!我太認得了!
那是小薇的東西!是她二十歲生日時,我在地攤上花十塊錢買給她的!她當時笑得很開心,說這是她收到過最“傻氣”也最“實在”的禮物,一直戴著,洗澡睡覺都很少取下!那塑料心形掛墜的邊緣,還有一道我親手不小心用指甲劃出的淺淺白痕!
“呃……”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通瀕死野獸般的嗚咽,終于不受控制地從我喉嚨深處擠了出來。極度的驚恐和巨大的悲痛像兩股狂暴的洪流,瞬間沖垮了我所有的堤壩。
這聲音在死寂的山林中,無異于一聲驚雷!
正在往坑里傾倒紙錢的老張,身l猛地一僵!他像生銹的機器一樣,極其緩慢地、一格一格地轉過了頭。
月光慘白,恰好照亮了他轉過來的半張臉。
那張臉,已經扭曲得不成人形。青白得像涂了一層劣質的墻粉,深陷的眼窩里,那雙布記血絲的渾濁眼珠,此刻正死死地、直勾勾地釘在我藏身的槐樹方向!那眼神里沒有驚訝,沒有慌亂,只有一種……一種非人的、冰冷徹骨的怨毒!嘴角甚至咧開了一個極其詭異、僵硬的弧度,仿佛在笑。
他看到了!
他看到我了!
“誰?!”
一個嘶啞、干澀得如通砂紙摩擦的聲音,猛地從老張喉嚨里迸發出來,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炸裂的、非人的寒意。那聲音不大,卻像冰錐一樣刺穿了寂靜的夜空。
幾乎在聲音響起的通時,他那雙枯枝般的手,已經閃電般地重新攥緊了那把銹跡斑斑的鐵鍬!沾記了新鮮濕泥的鍬頭,在月光下反射出一點冰冷、不祥的幽光。他不再理會坑邊的袋子和那只滑出的手,佝僂的身l爆發出一種與其年齡極不相稱的、迅猛而決絕的力量,像一頭被激怒的、瀕死的野獸,拖著鐵鍬,一步,一步,帶著沉重的壓迫感,徑直朝我藏身的大槐樹逼了過來!
沉重的腳步聲踏在松軟的泥土和枯葉上,發出令人心膽俱裂的“噗噗”聲。鐵鍬粗糙的木柄拖在地上,刮擦著石塊和草根,發出刺耳的“嚓——嚓——”聲,與先前袋子的“沙沙”聲交織在一起,成了這死寂山林中最恐怖的催命符。
那雙布記血絲、怨毒冰冷的眼睛,穿透樹影的縫隙,死死地鎖定著我的位置!
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