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氏覺得左也難,右也難,整個晚上恍恍惚惚的,看了什么燈,吃了些什么小食,都記得不太清楚了,倒是回到家里,看到韓氏從衣袖里拿出個小油包來,打開捻了什么吃食往大兒子嘴里塞。小倆口那甜甜蜜蜜的樣子,羨煞了旁人。
她不由又想起小兒子來。
紀令則現在已經不接受兒子送去的任何東西了……希望小兒子能迷途知返就好。
說起來,小兒子身上也有紀家的一半血脈。
怎么紀家的人世代循規蹈矩,到了這一代,出了個紀詠不說,還出了個竇德昌?
紀氏無奈地搖頭。
到了正月十八,她去送趙太太母女——過了正月十七,收了花燈,年過就完了,舅母和趙璋如也要搬去玉橋胡同了,她素來和趙太太交好,于情于理都要去送送趙太太。何況紀家就在玉橋胡同住,她正好把趙太太引見給自己的大嫂。遠親不如近鄰,趙氏母女住在那里,有什么事,也可以讓紀家搭把手。
沒想到還有比她更早的。
她到的時候,五太太婆媳和竇昭都已經到了。
紀氏見竇昭穿著件大紅色鑲著玄色貂毛的皮襖,映襯著她膚光勝雪,雍容明艷,不禁上前拉了她的手,笑道:“你這懷了孩子,倒更漂亮了。”
竇昭就笑著對趙璋如道:“做長輩都喜歡看女人面如滿月,顯得富態、有福氣,六伯母這是說我長胖了。”
眾人大笑。
紀氏道:“長胖了有什么不好?心寬體胖,萬事順心順意才能長得胖。”又擰了擰竇昭的面頰,嗔道:“竟然敢編排起六伯母來!”
竇昭躲到趙璋如身邊,攬了她的肩直笑。
那笑容,爽朗大方,明媚照人,如五月的好天氣。
紀氏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開朗的竇昭。
她心情有些復雜。
決定改天再引薦大嫂和趙太太認識。
※※※※※
宋墨在玉橋胡同的宅子雖然不大,但貴在精致。
門前是棵百年的香樟樹,進門石青色的福字影壁,墻角的一叢竹子比屋檐還高,清一水的黑漆家具,因歲月的流逝留顯得潤澤光潔,中堂上掛得更是一幅價值千金的前朝水墨大師趙炎的《風雪夜歸人》。
就連講究吃穿用度的六伯母也忍不住贊了一聲好。
舅母則有些不安,道:“沒想到這宅子這么齊整,給我們辦酒宴,就怕把這宅子給糟蹋了。”
趙璋如將在這里舉行婚禮。
竇昭笑道:“宅子再好,若是沒人欣賞,如同錦衣夜行。您就直管放心地用好了,正好讓宅子通通風,沾沾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