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婆子笑嘻嘻地道了謝,由甘露領著去了廚房。
素絹打了水給竇昭凈臉,洗手。
水略帶幾分涼意,讓竇昭舒服地長透了一口氣。
用過午膳,小憩了片刻,她站在廡廊下望著庭院思索著怎樣布置。
身后突然傳來宋墨的聲音:“你在干什么呢?”
竇昭并不奇怪。
這個人既然能想辦法住進來,自然有辦法和她說上話。
“我想在院子里種幾株花樹,”竇昭看也沒看他一眼,一直打量著院子,“這樣到了冬天,也不至于院子里光禿禿的,顯得有些荒涼。”
宋墨沒有做聲,而是站在廡廊的另一頭,和她一樣,靜靜地望著院子。
風吹過銀杏樹,金色的葉片飄落一地,讓即將到來的寒冬仿佛也顯得多了一絲暖意。
“我三舅,病逝了……”他很突兀地道,“病逝在了鐵嶺衛……”他的聲音不急不徐,好像斟酌良久才說出來似的,語氣很鄭重,“我五舅在我大舅的余蔭下生活了這么多年,八大胡同在哪里他一清二楚,家里有多少仆婦他卻一問三不知!”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蔣梅蓀才把蔣家在京都的信息網都交給了宋墨呢?
“我們誰也不敢告訴外祖母?!彼文穆曇羧缤R话愕那逶?,但此刻透著幾分茫然,讓人感覺到他的情緒很低迷,“爹爹讓我借口去祭拜三舅,到遼東走一趟,和遼王打聲招呼,讓他幫著照顧我五舅和幾位表兄弟……可前幾天秋圍,我只得了第二,把皇上的金吾衛副指揮使給輸了……皇上把我狠狠地教訓了一頓,還揚言要把我丟到豐臺大營去……男子十五束發。但皇上素來是不管這些的,嚴先生怕皇上真的下圣旨讓我去豐臺大營,建議我在家里閉門思過,借此也可以看看皇上的反應。
我這兩天應該就會啟程去遼東了……”
宋墨雖然語氣不詳,但竇昭做了十幾年的侯夫人,對勛貴之家的日常起居很了解,立刻明白他說的是什么了。
蔣家出了事,皇上還這樣地恩寵宋墨;而上一世,宋墨卻是身敗名裂、灰溜溜地離開京都的。
正如嚴先生所說,這個時候,最好是在家閉門思過,去遼東,并不是個好的選擇。英國公和蔣氏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那邊是弟弟,可這邊卻是兒子。
竇昭忍不住朝宋墨望去。
宋墨正愣愣地望著院子里的銀杏樹,臉上有著無法掩飾的傷感和落寞。
不錯,正是傷感和落寞。
就像上一世,他半蹲著和女兒說話時的神情。
那個時候,他位高權重,身邊美女如云、侍衛如林。
他還是感到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