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河神色僵了僵,轉(zhuǎn)頭望向窗外的樹影,有些落寞的說:“無所謂了。”
“真的無所謂了嗎?如果真的,那就在最后的時間和宋爺爺好好相處吧。”江溪頓了頓,“你說活著的時候把該做的都做了就行,宋爺爺現(xiàn)在還在,不正是時候嗎?”
她說話間,窗外吹起了風(fēng),外面的樹被吹得沙沙響,“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
宋河的神色有些松動,垂眼看向自己的左手臂,右手輕輕覆在上面一塊凸起的地方,猶豫過后還是重新走進(jìn)了病房。
病房里的宋爺爺已經(jīng)緩過來,但臉色更難看了一些,人也更虛弱了,花里守在旁邊,他不滿地瞪向宋河,身體驟然一冷的宋河抬頭看向空調(diào),疑惑的撫了兩下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阿河”宋爺爺抱歉的看著女兒,剛才阿酒都將外面的對話轉(zhuǎn)述給他聽了,他才知道那些年自己辜負(fù)了女兒多少,“對不住,我都不知道”
宋河鼻頭猛地一酸,快速轉(zhuǎn)頭望著旁邊桌上的監(jiān)護(hù)儀,語氣硬邦邦的說:“不用,都過去了。”
“說我疏忽了你們。”妻子、母親去世后,他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還欠著不少外債,為了養(yǎng)活孩子和還清外債,他便開始做深夜粥鋪,深夜賣吃食的少,選擇不多,他的生意就會好一些。
但每次帶著家伙事兒和兩個孩子從村里和縣城來回跑也怪麻煩的,便租了那處小院,打了個招牌,開始了幾十年的粥鋪生涯。
后來將欠的債還了,為了不被房主趕走,他又想法子借錢將小院買下來,為了還債他每日耗在粥鋪里時間便更多了,因此疏忽了兩個孩子。
好在孩子懂事,會自己照顧自己,也會幫他分擔(dān)一些事,他覺得兒女極懂事孝順的,只是他沒想到,在他自以為是的很好下面,藏著這么多心酸和委屈。
他渾濁的視線看向女兒的胳膊,“那時候疼不疼?”
宋河抬手摸著疤痕的位置,眼睛不爭氣的蒙上一層水霧,“忘了。”
“肯定很疼,怎么不說呢?”宋爺爺是真的不知道。
“你晚上那么累,白天睡得那么沉,哭破嗓子你也聽不見。”后來是哥哥帶著她去沖涼水,然后給他涂上蘆薈汁,雖然做了處理,但還是留了疤,宋河低下頭,抿了抿嘴唇,“其實我不怪你,后來做了母親也理解你,忙起來總是會疏忽很多事。”
“只是哥哥”宋河對于哥哥去世這件事心底還是無法釋懷,那是她從小依賴著長大的哥哥,那么好的哥哥,那么年輕,不該就那樣死去的。
她后來總是想,是不是因為總熬夜,是不是身體一開始難受了也沒及時去治的緣故?
如果父親沒有要求哥哥傳承做粥,如果父親能及時發(fā)現(xiàn)哥哥身體的不適,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因為沒辦法重來,所以對父親的怨又多了一些,以至于后來她總是怨懟的對待父親,擔(dān)心他身體想要他關(guān)掉粥鋪賣掉粥方安享晚年,但每次卻總是以爭吵結(jié)尾。
提起兒子,宋爺爺也不好受,怪他怪他,如果早些發(fā)現(xiàn)兒子的不對勁就好了,如果有足夠的錢沒有耽擱時間就好了。
如果可以用自己的命換兒子的命就好了,可是沒有如果,“是我的錯,對不起”
“現(xiàn)在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宋河揉了揉鼻尖,強(qiáng)忍著眼淚,她知道自己是遷怒,可就是忍不住。
“我太想將御廚宋家的粥傳承下來了,太想做好粥,太想讓老菜認(rèn)可我,太想讓食客喜歡,太想太想,以至于忽視了你們”宋爺爺艱難的說完這句話就氣喘吁吁了,努力長大嘴巴,像出水的魚努力張大嘴巴想要獲取水源。
“你別說了。”宋河連忙給他吸上氧,眼眶泛著紅。
宋爺爺搖搖頭,努力將話說完:“是我對不住你媽媽,對不住你哥,也對不住你,等我下去了會向你們贖罪,以后就你一個人了,你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照顧孩子”
宋河抓住他的手,壓抑著哭腔,“爸,你別說了,你會好起來的。”
宋爺爺對自己情況心底有數(shù),他大概快沒時間了,他回握住女兒的手,交代了幾句后用雙眼模糊的看向胖得花里和老菜,他也不能再陪他們了,嘴里囫圇的冒出兩個名字:“老菜、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