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度乾凈,構圖漂亮,氣氛曖昧得過分。在照片里,那個背影看起來是如此自然。如果不是因為我知道那是我,我甚至會覺得那就是一個普通女孩在普通午後的普通瞬間。
我抬頭看他,他一臉無辜:“怎麼樣?不錯吧?”
他的表情看起來真的很無辜,眼神清澈得像是真的不知道那張照片的含意。但我已經認識他夠久了,知道他的無辜表情往往是最危險的信號。
“……你為什麼會有這張?”我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我努力保持冷靜,但手心已經開始出汗。
“就路上拍的啊,構圖很好吧?我覺得她的站姿滿像你平常罵人之前的那種感覺,緊繃、壓抑、眼神很兇,但嘴角還帶一點虛偽微笑?!彼f得如此輕松,彷佛在討論天氣,但每個字都像針一樣刺進我的心里。他竟然能從一個背影讀出這麼多東西,更可怕的是,他說得完全正確。那確實是我面對陌生狀況時慣有的姿態。
“………你到底想干嘛?”我終於忍不住問出口,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此刻所有的偽裝都變得毫無意義,我就像一只被困在角落的動物,進退兩難。
他一笑,沒答話。
那個笑容里有太多東西,了解、接納、還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溫柔。他沒有得意洋洋,沒有咄咄逼人,就只是笑了笑,然後轉身去整理其他展品。
他永遠這樣,點到為止,然後留下你在原地發酵,自己轉身去泡咖啡,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看著他的背影,看著他修長的手指輕撫過展品的邊框,看著他專注工作時微微皺起的眉頭。他總是能在最關鍵的時刻保持這種令人發狂的從容,就像一個棋手,永遠比對手多看三步。
那天我回家後,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眼神發直。
鏡子里的人看起來很疲憊,頭發有些凌亂,眼下有淡淡的陰影。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感受著略顯粗糙的肌膚。這就是真實的我——林致清,十七歲,學生會副會長,一個在所有人眼中都很完美的男生。
但我不完美。我有秘密,我有渴望,我有連自己都不敢承認的一面。
我開始問自己:
“如果我真的跟他坦白呢?”
“如果我說,我就是那個穿裙子的人,他會笑我嗎?會告發我?還是他根本早就接受了?”
“我真的這麼喜歡穿女裝嗎?還是,我只是想讓自己不要那麼像一個機器人?”
“還是說,我只是想讓他喜歡我?”
每個問題都像一把刀,切開我精心建構的自我認知。我一直以為自己很了解自己,但現在我發現,我可能是最不了解林致清的人。
我坐在床邊,把那頂白色毛帽戴上,又取下。戴上,又取下。毛線的觸感讓我想起那天穿裙子時的感覺,既陌生又熟悉,既恐懼又興奮。重復十幾次後,我終於下定決心:明天我要告訴他!
我不想再這樣吊著了,我受夠了這種被半揭秘密、半放任曖昧的精神拷問。
我就是那個人,我就是林致清,我穿了裙子,而且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完美男生。我準備好要坦白。
那一夜我幾乎沒睡,一直在心里演練要怎麼說,要用什麼表情,要選擇什麼時機。我甚至寫了幾個版本的草稿,從簡潔版到詳細版,每一個都被我撕掉重寫。
但第二天,我一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