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站定在沙丘上,過了約莫半盞茶事件,看清了來人是一男一女,沒一會兒有只掛著鈴鐺的駱駝從丘下躍上來,蹄子噠噠地跟上了男子。
女人蹦蹦跳跳的,她裹著一身紅紗,是西戎當地的衣服。
紗裙上的綴著金片子的流蘇和小鈴鐺叮當作響,發出的清脆聲音比后面悠遠的駝鈴聲要活潑很多,離得近了些,她扯下面紗,興奮地沖我揮手。
是蕭文珠無疑。
跟在她后面的青年也穿著異族服飾,五官也更為深邃,眼眸是如同火炬般的琥珀色,黑發帶著些卷曲,不似北涼境內百姓長相。
兩人身上都帶著傷口,但我稍微細看,就發現她們應該是互相給了對方幾個招式,但都沒有下死手,傷口不在致命處。
他沖我和李老先生行的軍禮,用的是流利的官話。
原來這少年是駱氏子弟,駱鈞。
昆侖腳下的駱氏是西戎一支貴族演變而來,兩百年前就歸順了中原王朝,漸漸昆侖以東也逐漸和中原融合。
駱氏和李氏也多有姻親關系,這樣算來,也是老先生的小輩了。
雖然長相大多異域,但風俗和耕種等觀念已經和西戎部族大相徑庭,不僅如此,他們也是北涼約束西戎的重要一環。
我道:“昭陽,你不是去刺探情報了嗎,怎么打扮成這個樣子。”
昭陽撓撓頭,說:“我確實去打探軍情了,這不是劫到了逆賊的家人嗎,我順手借用了他們的商隊,頂替了身份,進了西戎境內。”
我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這膽子可真大啊,蕭文珠。”我提溜著她的衣袖,她順勢抬起手,還傻不愣登原地轉了一圈,“這么多天,受的這點傷,還是他給你打的,真是出息了。”
昭陽抹了把臉,有些不好意思。
駱鈞低頭道歉:“是卑職沒認出是長公主,才把她打傷的。”
昭陽擺擺手,一副沒什么大不了的樣子,“我也把他揍了,這事算我們兩平。”
這兩人三言兩句,把來龍去脈給我順清楚。昭陽混進商隊后,進了西洲境內,和原本接應逆賊妻兒的人見了面,就在王庭暫住等候接見的時候,遇見了駱鈞扮成的混血奴仆。
兩人察覺出對方身份不對勁,都想用言語探探彼此的身份,結果談判失敗,扭打了起來。
過了幾招,發現自己的路數和對方的有些相似,這才住了手。
說清身份后,他們就聯手里應外合,直接把情報偷了回來,不費吹灰之力。
那個叛國的女人發現端倪后,派人去追,她們換了身衣服偽裝成一個貴族的妾室,一路往東逃竄,和她的娘子軍匯合,全身而退。
昭陽說:“幸虧那個小妾父母是漠北的,要不然我還真要費些力氣。”
蕭氏從立國就是宣稱自己是繼承了北齊中原正統,只是代代有和漠北聯姻的習慣,無法繼承皇位的貴族改姓為魏,入的是北齊皇室遺脈族譜,從而保證自己這漢人正統的說法為真,所以北涼只有少數貴族會學習漠北的文字。
恰好,昭陽和我都學過。
沒想到竟然在這種地方派上了用場。
昭陽抱拳,笑盈盈的說要討賞,我應了她。穿著一襲紅衣的女子哼著從西洲學來的調子,背著手就往營帳那邊走,仿佛是躍動的曦光,駱鈞牽著駱駝,望著昭陽的身影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