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歲寒的左手指尖輕顫了一下,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在自己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已伸出自己的左手,握住了謝緣覺的右手。
——只要不涉及到復仇大事,舍迦別的要求為何不能滿足呢?
——自己本來就有責任滿足她任何愿望。
謝緣覺腳步一頓,側首望她一眼,依然沒說什么,便這般與她攜手同行于各街各坊。
其實前幾日凌歲寒巡邏,雖然行動上還算盡職盡責,但頗有些混日子的心態,只要混到了萬壽節,她也不可能再當什么鐵鷹衛司戈。然則經過了櫻桃小販一事,她心態發生改變,莫說還有半個月時間,哪怕還有半天時間,只要是她見到的不公之事,便都與她有關。
她會與附近百姓搭話談天,詢問他們的近況,是否有被人欺凌。
這期間,謝緣覺也時不時會插話,且問得更細,從他們的日常生活問起,還問他們從前與現在生活的變化。
這是她們結伴巡邏的第三天,兩人來到一家布匹鋪,正巧碰到一名中年婦人將自己在家中所織的布料拿到店鋪中出售,謝緣覺又與她談了許久話。那婦人性子開朗,本就樂意與人聊天,直到聽見謝緣覺詢問自己最近生計如何,她臉上笑容瞬間凝固,嘆了口氣道:“最近不知是怎么回事,即使什么都不做,一雙手腕子也疼得要命,織起布來比以前慢了許多,賺的錢也比以前少,沒辦法,勉勉強強過日子的吧?!?/p>
謝緣覺聞言沉吟道:“我能看看你的手腕嗎?”
凌歲寒在旁道:“她是長安城最了不起的大夫,肯定能治好你的手。”
那婦人一呆,又驚又喜又憂:“可是我……我沒有那么多銀子……”
“不必擔憂,我只是先看一看而已。”謝緣覺借用了布匹鋪的桌椅,與那婦人對坐桌邊,讓她把自己的雙手平放在了桌上。
那婦人安靜下來,不由轉頭看向凌歲寒身體右側空蕩蕩的半截袖管,躊躇許久,欲言又止。
凌歲寒坦然道:“你是想問我的右臂?從前因為變故被砍斷了?!?/p>
那婦人詫異道:“那你還可以當官的嗎?”
凌歲寒道:“鐵鷹衛與別的官署不同,無論男女,無論身體是否有缺,只要能力出眾,便能任職。”
“那凌娘子你一定很有本事……”那婦人露出艷羨的神色,茫然一陣,突然明朗地笑起來,“其實我這手治不好也沒關系,連凌娘子你這樣都能……我不過就是有些疼痛而已,不應該再叫苦的?!?/p>
凌歲寒沒接她這句話。
倒是驀地想起從前自己修練左手刀的情景,但凡有了大進步,召媱并不吝嗇對她的夸贊,尤其是夸贊她的勇氣與堅韌。而她性格之中本就天生帶有一種自信甚至自負自傲,她自然完全贊同師君對她的評價。
原來這世上真正最有勇氣,也最堅韌的,還得是民間最底層的老百姓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