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吉——”
“你想知道舒鵲的下落嗎?”
朱砂只用了這一句話,登時止住她余下的聲音。
“這件事我不想告訴給定山派任何人。”朱砂邊說邊將房門關(guān)上,隨后食指貼在唇上,比了一個噤聲的手指,微微而笑,“你若想要知道,那就只能我們兩個人談。”
“用不著你告訴我。”春燕咬著唇,盡管聲音還有幾分顫抖,但第一次在她面前鼓起勇氣,“我已經(jīng)猜到了她在哪兒。”
“你猜到啦?那怎么今天望岱和拾霞還要逼問我呢?你沒有難道沒有把你的猜測告訴給他們嗎?”朱砂大大方方在屋里找了把椅子坐下,“我不是懷疑你說謊哦。你在定山派待了兩年,卻在我教待了八年,我知道你很聰明的,你會猜出來不奇怪。我讓舒鵲潛伏中原,為的是讓她探聽中原武林各大門派的秘密,而這事只有藏海樓的人能辦到。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聽人說過藏海樓是個什么所在,那地方可不比定山派,向來都是只講利益不講情義的,一旦舒鵲的身份被沈盞知曉,哎呀,你說她會如何處罰她呢?其實,不用我提醒,我想你也是明白的,這本來就是你不敢將你的猜測告訴給定山派的原因,對不對?”
春燕的臉色越來越白,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
“我……我會帶她走的!我已經(jīng)知道她在哪兒了,你別想再用她來威脅我!”
聽罷這話,朱砂忽然笑了起來,甚至咯咯笑出聲,為避免笑聲讓屋外院里巡邏的定山弟子聽見,她以手掩口,只笑得前仰后合,多添了幾分孩子氣:“你想帶她走,但她愿不愿意和你走呢?我實話告訴你好啦,舒鵲現(xiàn)在的名字叫做抵玉,乃是藏海樓的總管,藏海樓除樓主沈盞以外的第二號人物,錦衣玉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在中原武林的地位尊崇至極,你認為她真舍得放棄現(xiàn)如今所擁有的一切,隱居起來過從前的苦日子,過從前被人欺凌的苦日子?”
春燕心底似被重重擊了一拳,身形一晃,右手撐住一旁桌沿,才勉強穩(wěn)住腳步。
當(dāng)年她與舒鵲分別之時,彼此還都不識字,因此這些年來諸天教偶爾準(zhǔn)許她們聯(lián)系,她們只能繪圖寄給對方。
或許是因為姐妹的天生默契,盡管每一次舒鵲只是在圖中詢問她的平安,別的什么都沒多提,她卻能夠從對方所繪的圖畫中察覺到:
——這些年來,阿鵲是真的過得很好很好。
朱砂起身走到她身邊,唇邊笑意未消:“你也不用怕。近年來沈盞不問世事,藏海樓很多事務(wù)都由抵玉打理,倘若抵玉能夠徹底架空沈盞,掌握藏海樓的權(quán)力,即便沈盞知道了她的身份又有何關(guān)系?但這絕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辦成的事,你得多等一段時間,等到那時候你便可以與她團聚,我也不會再阻攔你。”
春燕低著頭,不再說話。
“只不過嘛,我?guī)熅伪窘探讨髦埃惚阋烟幼撸阅憧隙ú恢馈!敝焐巴蝗恍Φ酶佑淇欤拔規(guī)熅呛軔酆軔畚业模绻野衙鼇G在這里,她一定沒閑心再做別的事,那么抵玉還是不是藏海樓的總管,對她而言已沒有意義。”
春燕又緊緊咬住了下唇。
朱砂繼續(xù)道:“所以你必須幫我一個忙。”
“不可能的!”春燕頓時搖搖頭,“院里那么多人,我沒法放你走。”
朱砂不知從身上哪里又摸出一把銀針:“白天我已經(jīng)仔細瞧過,這院子有個后門,待會兒你出去和守門的人聊聊天,趁他們不注意將此針打入他們身體,他們自然就會陷入昏睡。”
春燕右手顫抖地接過銀針,然而站在原地,始終沒有動作。
朱砂等得不耐煩,正要繼續(xù)威逼利誘于她,忽聽門外似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她即刻住口不言,須臾,房門果然“砰砰砰”被敲響。
“春燕師妹?你在嗎?”明顯的男子口音,來者正是定山弟子段其風(fēng)。
“啊?我、我在……”
“你屋里還有其他人嗎?我方才怎么聽見有你屋里好像有說話的聲音?”
“怎、怎么會……可能是我剛剛在自言自語……”春燕眼見朱砂自己躲進房間角落的柜子里,她稍一遲疑,將房門打開,勉強笑了笑,“段師兄,你有什么事?”
段其風(fēng)本是來道歉的。
他自幼受師尊望岱的熏陶,養(yǎng)成嫉惡如仇、黑白分明的脾性,無論身處何種困境,都不敢有違俠義之道。是以先前凌知白查出春燕的臥底身份,他雖知她被逼無奈,但心中對她難免有幾分怨氣,哪怕這些天他盡量忍住,但偶爾和她說話態(tài)度已不似從前溫和。直到今日望岱與拾霞歸來,與他詳敘了朱砂與春燕的談話,也詳敘了朱砂言行中對春燕的侮辱。他聽得憤慨不已,深覺拾霞師叔那一句“這孩子的成長環(huán)境本就與我們大不相同,我們又怎能要求她像尋常定山弟子那般威武不屈貧賤不移”極為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