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若游皺著眉,想了一想,又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持匕劃過身旁每個諸天教弟子,鮮血登時噴涌而出,看著嚇人,卻都算不得致命傷,只是若不及時治療,任由血流不止,終究是免不了一死。
許見枝萬分不解:“你這是干什么?”
最后一刀,尹若游劃斷了許見枝身上的繩索。
“只要他們對自己的同伴還有一點感情,待會兒發(fā)現(xiàn)此地情況,必會留一部分人為這些人治傷,我們總能拖住一部分人的腳步?!彼呎f邊扶起顏如舜,冷冷道,“走吧!”
“?。靠蛇@也……”可這樣的手段也未免太過狠毒,許見枝身為名門正派弟子,自幼聽從師長教誨“為人處世須光明正大”,對尹若游的舉動著實感到震驚,但想著對方冒險營救自己的大恩,已涌到唇邊的話又被她咽回肚里,她連忙起身跟上,也扶住顏如舜另一邊手臂,施展輕功,翻出最近的一面圍墻。
趁著余下的諸天教弟子還未發(fā)現(xiàn)自己,她們?nèi)嘶ハ鄶v扶著盡力跑了一陣,顏如舜的呼吸聲越來越沉重,忽然停下,喘著氣問了句:“朱……朱砂走了?”
尹若游目不轉(zhuǎn)睛凝視著她的面孔:“我自然等她走了才能行動。”
“看來她真是去找凌知白了……”顏如舜這會兒只覺體內(nèi)五臟六腑仿佛都在翻騰,強忍著不適,剛要繼續(xù)說話,尹若游猜出她心中所想,當(dāng)即截道,“不行!你中了毒,我得先帶你回去解毒!”
能解此毒的,目前長安城中大概唯有謝緣覺。
“這不是致命的毒,死不了人……”顏如舜盡量保持微笑,“我不能確定袁成豪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倘若凌知白真的誤入陷阱,我們得前去幫忙?!?/p>
“其實……其實我?guī)熃隳敲磪柡Γ豢赡茌p易中計。”許見枝糾結(jié)著開口,“要不你們盡快回城,我一個人去找我?guī)熃惚愫?。這是我們定山——”
“你昨晚不是還擔(dān)心她安危,急了整整一夜嗎?”顏如舜此時聲音比平常虛弱了許多,卻斬釘截鐵打斷她的話,“別覺得對我有什么虧欠,我摻和進這件事里,不是為了你,也不是為了你們定山。我昨晚和你說過,袁成豪是我的仇人,倘若我現(xiàn)在就這么回城,事后朱砂知曉我騙了她,她極有可能撤離此處,到時候……只怕袁成豪下落的線索又要斷了……”
原本尹若游已打定主意,甭管顏如舜說什么理由,她都得先帶著她回曇華館,找謝緣覺解毒。
凌知白的安危,她不是不關(guān)心。
卻絕對比不上重明重要。
直到聽見顏如舜最后一句話,她準備說出的反駁瞬間哽在了喉嚨里。平心而論,袁成豪雖也算是她的仇人,但這樁陳年恩怨,她還是前不久才剛剛知道了完整的來龍去脈,既未有親身經(jīng)歷,她對袁成豪其實談不上什么刻骨銘心的恨意。
然而她明白,那是重明的執(zhí)念。
于是她只考慮了一瞬,迅速看向許見枝道:“麻煩你回一趟曇華館,將此事告訴給謝緣覺和凌歲寒?!?/p>
“好,只要你們信得過我。”許見枝立刻答應(yīng)。
顏如舜望著她血痕累累的背影,略感憂心:“她的傷很重,萬一路上又碰到諸天教那群人……”
可惜許見枝已經(jīng)快步走遠。
尹若游不言語,倏然抬手撕掉臉上偽裝,露出本來面貌,扶著顏如舜轉(zhuǎn)身往前而行。
“我已好多了,能自己走的。我猜只要我不再運功動武,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大礙?!鳖伻缢丛频L(fēng)輕地笑一笑,繼續(xù)喃喃道,“許見枝說,朱砂抓她是為了一個秘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樣的秘密,能讓她在那樣殘酷的拷打之下還咬牙堅持……”
“你什么時候能關(guān)心一下自己!”尹若游終于驟然出聲,聲音里竟有著壓抑不住的哽咽。
顏如舜一愣,側(cè)過首,看見的是一張冷若冰山雪蓮的臉龐。
以及這張臉眼角一滴晶瑩的淚珠。
顏如舜心中大震。
這倒不是她第一次看見尹若游流淚。
從前的尹若游總是習(xí)慣將自己的眼淚當(dāng)做武器,她哭得越是柔弱,越是楚楚可憐,心中的算計反而越多越狠。顏如舜是很愛瞧她演戲的,尤其,是在知曉了她的身世遭遇以后,她再看她八面玲瓏的種種表現(xiàn),就有了一種別樣感受——這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人,無論經(jīng)歷多少苦難,哪怕身處于地獄之中,也從不曾自輕自賤,依然活得比這世上大多數(shù)人都要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