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聞言,她才恍然道:“早聽聞江湖之中,九如有天下第一神醫的美譽,既是慧觀之徒,倒是在情理之中。但據我所知,慧觀在世之時,她并無皈依之心,為何……”
謝緣覺想了想道:“法師是不是也還不知道……曲師姨已逝世的消息?”
慈舟甚感驚訝:“曲蓮?這是何時的事?”
謝緣覺道:“師君只說曲師姨是在行醫之時被她的病人所殺,但具體情形,師君并未詳細告訴我。后來我偶爾也有過詢問,師君卻似乎不愿再提及那段往事,我也就不敢再惹師君傷心。據我所知,師君當初之所以落發出家,便是因為曲師姨的這件事。”
慈舟聽得眉頭微蹙,沉思好一陣子之后,才問道:“前些年我聽說秦艽在江湖上興風作浪,以毒術殺害了許多無辜。我本有些奇怪,雖說從前慈舟在信中提及她的二徒兒性子有些強勢,但不算是兇惡殘暴之人,何以突然性情大變……也是因為曲蓮逝世的緣故嗎?”
謝緣覺道了一聲:“是。”隨后略一遲疑,忍不住問出一個問題:“師祖圓寂以后,您依然聽說了不少家師與秦師姨的傳聞,那么曲師姨的傳聞不知您可曾有聽說?”
慈舟道:“曲蓮常年在民間行醫,名聲不顯,自慧觀圓寂以后,我再沒有聽說過她的名字,我本來并不奇怪,萬萬未料到她竟早已……”
謝緣覺恍惚了一下。
那個在所有人心中都完美到幾乎沒有缺點的曲蓮。
在所有人心中如神仙菩薩一般圣潔的曲蓮。
似風過不留痕,雁過不留聲,現而今除了本來就認識她的人以外,大概并沒有誰知道她曾來過這個人間。
謝緣覺的神色又有了明顯的變化。
慈舟深深注視她片刻,右手忽然又把住了她的手腕脈搏,正色道:“貧尼醫術平平,看不出你究竟患了哪幾種疾病,但至少可以看出,你若想保重身體,情緒應該始終保持平穩,不能有所波動,是嗎?”
這一句話說出口,謝緣覺還沒什么反應,凌歲寒與顏如舜、尹若游都為之一驚。盡管她們確實早已發現,謝緣覺的身體應該受不了太大的刺激,但即使是沒生病的普通人,激動過了頭也會傷身,不然又如何會有“急火攻心”這個詞,這本來很正常;然而聽慈舟法師這句話里的意思,似乎謝緣覺的情緒只要有了絲毫的波動,她的病癥便會加重發作,那就很不正常。
瞬間,凌歲寒解開了心中很久的疑惑,驀地插話道:“所以你一直裝出一副冷漠的樣子,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不是裝。”事到如今,謝緣覺不得不說實話,“只是我須得心如止水,不能輕易被外物牽動我的喜怒哀樂。”
“哪有這樣的說法?你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廟里的泥胎塑像,人怎么可能沒有喜怒哀樂?你小時候……”凌歲寒雖處在震驚之中,好在殘存的理智讓她緊急改口,把“你小時候明明沒有這個毛病”改成“你小時候應該沒有這個毛病吧”,旋即又皺眉道:“九如法師到底怎么給你治的病?”
聽凌歲寒語氣里對九如似乎有些怨氣,謝緣覺越發地難過,心口又不禁揪得疼了一下。凌歲寒見她眉間似閃過一絲隱忍,愣了一愣,把余下的話咽回了肚里。
“我師君本來能治好我的病,只不過當初發生一些變故。”思考了一會兒,謝緣覺不愿她的朋友對她的恩師生出誤會,終究還是決定說出當年事情的真相。
當然,只是一部分的真相。
從她在谷中無意遇到秦艽與山嵐說起,說完山嵐之死的來龍去脈,最后說到她自己是因為中毒才導致病情變得更加復雜。
末了,她道:“本來我必死無疑,多虧菩提心法的內功救了我,令我的壽命可以與常人無異,只是身子骨比常人弱一些,也不可以大悲大喜,心情有太多動蕩。除非,能徹底領悟菩提心法,突破修煉至第九層。”
慈舟沉思問道:“你如今已練到了第幾層?”
謝緣覺道:“第七層。”
慈舟贊嘆道:“菩提心法總共九層,其中第三層、第五層、第七層、第八層分別是一個瓶頸,要想突破,尤為不易。你這般年紀,竟能練到第七層,天賦著實出眾。”
菩提心法不是武功秘籍,武學高手反而不一定能夠練好它,所以它要求的并非是武學天賦。
那到底應該是什么天賦,其實慈舟也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