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師尊還在信中說,她如今才真正領悟本門祖師為何要用這四字命名本門武學。陰與陽對立又融合,才能構成萬象人間。我們今后還須得多感受與我們不同的人,了解理解與我們不同的人。”凌知白微微一笑,倏然轉頭看向凌歲寒,“這是陳娘子教會我們的,也是你和召女俠教我們的。”
凌歲寒神色復雜,盯著她看了許久,雙眸里藏了太多感悟,忽指了指她的肩膀,道:“你的傷好了么?”
凌知白道:“過了這么多天,早已無礙。”
凌歲寒鄭重道:“之前的事情對不起。”
凌知白道:“我們還未正式向你賠罪,你怎么……”
凌歲寒道:“一碼歸一碼,你們做錯的事,我會等著你們向我師君道歉,我做錯的事,我也必須向你們道歉。”
凌知白道:“你沒有做錯什么,那一刀并不是你有意傷我。不過阿鼻刀法著實古怪,魔刀之稱名不虛傳,你今后最好不要再使它。”
凌歲寒道:“我盡量。”
這會兒凌歲寒的態度太過溫和,如一匹桀驁的孤狼終于逐漸收起她對“敵人”的獠牙,令凌知白略感不習慣,不禁愣了一愣,有些疑惑地打量她。
“是覺得我答應得太快嗎?”凌歲寒笑道,“因為我覺得你的話說得很對,所以我決定接受你的意見。”
她說完又揚起雙眉,旋而朝著凌知白伸出自己的左手掌:“那我和你們之間的恩怨,也都一并了結,讓它們煙消云散吧。”
凌知白同樣笑起來,立即伸出自己的那一只手,驀地與凌歲寒一擊掌:“好!”
舊日鐵弓載深恨,新調羽箭射宿仇(一)
同一日,永寧郡主謝麗徽回到潤王府。
她失蹤的這兩日,急壞了不知多少人。天子召她進宮,詢問事情經過,她早已想好說辭,應答如流,只道此次挾持自己的匪徒一身白衣,頭戴帷帽,獨臂持刀,身形與聲音都與前不久潛入潤王府的那名刺客毫無區別。再后來那匪徒帶著她轉移出城,幸而路上偶遇定山派的兩位俠客,是他們發現不妥,拔劍相助,救出自己,只是可惜讓那匪徒給逃了。而在他們與那匪徒打斗的過程之中,那匪徒臉上面紗飛揚,她尋著機會瞧了一眼此人的相貌,卻不是已經被關進大牢的凌歲寒。
謝麗徽身為受害者,沒道理說謊。
而她的這番話,顯然是在為凌歲寒證明清白。
這可奇了。
——這世上竟真有如此巧合之事,長安城里怎么就同時冒出來兩個身懷高強武藝的獨臂女人?
于是隨后,天子又派人召來主辦凌歲寒一案的兩名官員尚書左仆射尚知仁與大理寺卿鄭伯明。
聽罷謝麗徽之言,尚知仁詫異地瞧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為何要編出這套謊言。他心中惱怒,但不能當眾指責郡主欺君,只得向圣人解釋,在江湖之中有一門易容之術,能夠改變一個人的相貌,或許是凌歲寒私逃出獄以后,又易容劫走了郡主。
“是么,但我看鄭卿昨晚上奏的折子——”在他說完以后,御座上高高在上的君王不緊不慢地道上一句,“他為何說據他的調查,凌歲寒并非私逃出獄,而是被尚卿你放出了大牢?”
私放刺客乃是殺頭重罪,天子此言一出,四周內侍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小心翼翼抬起眼皮飛快地在尚知仁身上一掠。尚知仁亦微微一驚,當即長跪于地:“陛下容稟。”
皇帝不置可否,神色晦暗不明地看著他。
待到傍晚,謝麗徽才出了宮,盡管在家挨了父親一頓責罵,她認為自己干了一件大事,心情始終很是愉悅,夜里悄悄將御殿里發生的一切告訴給了唐依蘿。翌日清晨唐依蘿再次趕到郊外陳家莊,打算將此事轉述給凌歲寒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