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莊的一間小花廳里,唐依蘿佇立門口,雙手負在背后,笑意盈盈道:“除了一個好消息,我還給你們帶了另外一樣東西,你們猜猜是什么?”
凌歲寒倚坐在窗臺邊的小榻上養傷,聞言道:“那只烏鴉?”
唐依蘿欣然道:“你怎么知道?”
凌歲寒略感無語:“聽見了啊,它在叫。”
“你們暫時回不了曇華館,謝大夫之前囑咐我們好好照顧這只小鴉,但你們才是它的主人,它還是更親你們,所以我一得空就把它給帶來了。”唐依蘿將提著的鳥籠放到桌上,打開籠門,一身黑羽的小鳥兒便立即撲閃著翅膀,圍著謝緣覺與尹若游等人不停飛舞,“說起來,我還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呢?”
“我們不是它的主人,只是它之前受傷被我們撿到,我們才養了它一段日子。”謝緣覺撫了撫摸它的翅羽,目光里有些不舍,“如今它已經長大,我們也時候該放它離開。”
“原來如此。”唐依蘿點點頭,又勸道,“不過它是真的很親你們呢。況且,從小被人養大的動物,突然放歸山林,不一定學得會覓食,只怕很難生存,依我看你們還是繼續養著它吧。曉曉以前在山上救了兩只貓還有一只小鹿,如今都養在她身邊。”
凌歲寒道:“曉曉是誰?”
唐依蘿道:“我家師妹,楚清曉。”
凌歲寒道:“那你師妹喜歡養鳥嗎?”
唐依蘿道:“她今年才十歲,這個年紀的孩子,自然是什么動物都喜歡。”
凌歲寒猶豫了一下,用商量的口吻道:“那你干脆把這鳥帶回去讓她來養也不錯。”
唐依蘿奇道:“為什么啊?你們不喜歡這鳥嗎?”
準確來說,是顏如舜不喜歡。
早在她們剛入住曇華館的那段日子里,凌歲寒與謝緣覺便已然察覺出,顏如舜對這只烏鴉似乎頗為厭惡,那時候凌謝二人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如今聽聞顏如舜講述的“故事”,這才終于明白緣故。她們顧忌著顏如舜的心情,不愿再讓這只烏鴉出現在自己的朋友眼前,惹得自己的朋友心煩。
顏如舜猜出她們的想法,心中生出一點暖意,又忍不住想笑,剛要說些什么,忽然間一個如溪水般清涼的聲音先于她道:“我們沒有不喜歡。”
“恐怕如今世上沒有多少人知道,在上古之際,烏鴉本是神鳥,甚至曾有‘烏鴉報喜,始有周興’的傳說,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或許是因為它的叫聲,又或許是因為它的一身黑羽,它在世人口中漸漸變成不祥之鳥。風俗傳說,本就是這樣變來又變去。吉也好,兇也罷,都是人賦予它的象征,可笑至極。”尹若游說到這兒,唇角果然浮現一個鋒刃凜冽的冷笑,“但它就是它,憑什么要因為旁人的目光與評價而改變?它是獨一無二的,至少……我很喜歡。”
凌歲寒與謝緣覺對視了一眼,隨即不約而同望向顏如舜。
顏如舜則凝眸注視著尹若游,半晌笑道:“既然你喜歡,那就養著吧。”
在場唯有唐依蘿沒聽懂尹若游的話外之音,見她們終于統一意見做下決定,遂笑道:“那你們打算給它取什么名字?”
“這不急。”顏如舜也笑道,“還是先說說你給我們帶來的消息吧。”
“不錯不錯,還是你們的安危更加重要。”唐依蘿忙忙點頭,隨即將從謝麗徽那里聽來的事情經過詳詳細細復述了一遍,“據說那個鄭伯明還真掌握了不少證據,證明確是尚知仁把凌歲寒帶出大牢。尚知仁知道抵賴不了,也果斷承認,說什么他帶凌歲寒出獄是為了引蛇出洞,捉拿刺客同伙,哪知道反而讓刺客逃了。”
尹若游道:“這是實話,這種時候只有說實話最管用。”
唐依蘿道:“可惜的是,他自己都已經讓圣人治他的罪了,圣人竟只是口頭訓斥他幾句,并沒有真的罰他。”
“但若無意外,圣人心中對他必已有不滿,只不過聽說我們這位圣人心思深沉,舉動莫測。何況尚知仁畢竟當了近二十年的權相,也不是說罰就能罰的。”顏如舜說著頓了頓,若有所思,語氣里忽然透了點隱隱的欽佩,“這事情發展,還真是不出沈盞所料。”
原來,昨日她們在藏海樓與沈盞商量除去尚知仁的計劃之時,她們提出了自己的憂慮,哪怕最終能夠證明凌歲寒不是刺客,但她擅自逃離大牢,這條罪名是洗脫不了的。沈盞告訴她們不必擔憂,主辦凌歲寒之案的另一名官員大理寺卿鄭伯明絕對會給尚知仁參上一本。
凌歲寒沉吟道:“我在牢里的時候見過這個鄭伯明,觀他言談,確實算得上明察秋毫。他和我還談過一場話,希望我能提供線索幫他扳倒尚知仁,看來他那些話不是隨便說說而已。”
謝緣覺道:“朝堂之上亦有忠良之士。”
盡管離開繁華富貴鄉多年,謝緣覺與謝崇皇室永遠都有著斷絕不了的關系,因此在她們四人之中,她是唯一真心希望大崇朝能夠太平長久的人。而崇朝的忠臣良吏越多,肅清了朝堂風氣,或許就能讓民間百姓的日子過得稍稍好一些,她自然十分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