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冬雪味加上木頭的霉味和陳腐的老人味兒,一同構成了整個屋子的氣味。
“坐!”
老人家還在擺手招呼許易水:“三丫頭你喝水不?”
嘴里問著要不要喝水,但許易水往邊上打開了一半的水缸里瞅了一眼,只看見了干枯的竹葉和灰,只有近一點的位置上放著的小木桶里頭還剩下一層墊底的清水。
“我倒是想喝。”
許易水麻利地將稻草放在灶臺邊薄得可憐的柴火堆上,三兩步走到木桶邊,笑道:
“祖姑奶奶你這桶里也沒水了啊。”
“咱家這在哪兒提水啊?”
“沒水了嗎?”祖姑奶奶佝僂下腰,眼睛看不清,只好伸著手往桶里頭摸,“有的啊!”
“有的,還有的,我都摸到了。”
“冰沁的水。”
許易水不聽,只回過身找工具:“祖姑奶奶,扁擔在哪兒?”
老人家五感退化,腿腳也不方便,再加上天氣又冷,灶臺靠后的那一截都落上了一層灰,一看就是許久不曾打掃和用過了。
來都來了,許易水看不過眼,只想去打水回來收拾一番。
老人家翻找了好半晌,這才從犄角旮旯里找出另一只木桶,只是桶身卻裂開了個拇指大的洞。
許易水:“……”
“這桶都壞了好久了。”祖姑奶奶道,“我平時都是用一只桶提點水就足夠用了。”
難怪如此。
許易水拎過桶瞅了瞅:“沒事,能先將就用著。”
用稻草和柚子葉混著塞進裂開的洞里勉強堵住,許易水跟著祖姑奶奶走了近一盞茶的時間,才到了取水的溪邊。
“您平時就在這里吃水嗎?”
“啊,”祖姑奶奶點頭,“對。”
怪不得那般節儉用水,她這樣的身板來回一趟都需要些時間,更別說祖姑奶奶這身子骨了。
邊走邊晃邊灑,一旦水挑到家只剩下一桶半,洗了鍋,許易水將半桶水倒進鍋里,然后將祖姑奶奶釘在三條腿的板凳上坐著燒火。
“你要洗缸啊?”
祖姑奶奶聽見了聲兒,依稀能看見女孩子趴在水缸邊揮臂的動作:“那怎么好?還要你幫我洗水缸。”
“你坐著歇著嘛,我來嘛。”
話是在這樣說,身子卻是半點兒沒動。
許易水已經習慣了,以前她阿奶在家里就這樣,奶奶經常說阿奶愛躲懶,可奶奶去世后,愛躲懶的阿奶也能扛起一大家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