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心如死灰4（第2頁）

她手里的竹筷僵在半空，嘴里還塞著半口沒嚼爛的菜糊糊，臉頰微微鼓著，卻像被抽走了魂魄一般，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桌角那條裂開的木紋，一眨不眨。

陽光從窗欞的縫隙里鉆進來，在她呆滯的眼仁上投下細碎的光斑，那雙眼曾盛滿星辰大海的眸子，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漠。

“小姐這是又出神了。”坐在旁邊的杏花輕輕嘆了口氣，語氣里帶著習以為常的平靜，“過會兒就好了，天天都這樣。”

果然，不過四五分鐘的光景，許灼華像是突然被按了啟動鍵，眼珠幾不可察地轉(zhuǎn)了轉(zhuǎn)，機械地咀嚼起來，喉嚨動了動，將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然后又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咸菜，動作僵硬得像個提線木偶。

許識秾端著碗的手控制不住地發(fā)顫，粗糲的碗沿硌得掌心生疼。

心里像是被人塞進了一大團濕漉漉的棉絮，悶得他喘不上氣，那股子苦澀比來時路上啃干硬的餅子還要烈，順著喉嚨一直燒到五臟六腑。

好好的一個人……怎么就成了這樣？

是誰，把他那只振翅能凌云的鷹，變成了如今這只眼神空洞的雀？

許識秾可以肯定，許灼華一定是生病了。

她跟程牧昀一樣，兩人都病了。

程牧昀選擇了發(fā)瘋，許灼華選擇了內(nèi)耗。

他們就像是同生共長的枝與葉，沒了葉的枝，會失去生機，沒了枝的葉，會慢慢枯萎。

作為唯一一個知道許灼華來自未來的人，許識秾知道許灼華內(nèi)心的掙扎，明白兩人在一起的不易。

但是分開就相當于慢性死亡，在一起又會被分開，到底有什么辦法，才能讓兩人都正常地活著？

許識秾知道，許灼華正在嘗試找辦法，找到?jīng)]有程牧昀也能自己活下去的辦法，只是還沒找到，而且這個過程對于她來說太痛苦了。

否則的話，許灼華不會心甘情愿躲在這里，遠離程牧昀，她有多愛程牧昀，許識秾心里知道。

飯后的灶房還殘留著煙火氣，許識秾單獨將柳大夫留了下來。

他枯瘦的手指在八仙桌沿上輕輕摩挲著，指腹碾過桌面上一道細微的裂痕，才啞聲開口：“柳大夫，灼華這情況……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大夫捋著頷下花白的胡須，眉頭擰成個川字，半晌才重重搖了搖頭：“東家，不瞞您說，這孩子是打小就虧了底子。正是長筋骨、養(yǎng)氣血的時候，風餐露宿吃了多少苦？如今又傷了根本，能從鬼門關(guān)搶回這條命，已是天大的僥幸。”

他頓了頓，聲音沉了沉，“眼下別無良方，只能靜養(yǎng)，慢慢熬著，看能不能把這口氣緩過來。”

許識秾的眉峰瞬間蹙得更緊，眼角的皺紋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揪了一把。

寺廟里里那六年……

本該是錦衣玉食、描眉畫鬢的年紀，灼華卻在青燈古佛旁啃著冷硬的窩頭，數(shù)著晨鐘暮鼓熬過一個個寒冬。

那六年的苦，是刻進骨頭縫里的。

他閉了閉眼，將涌到喉頭的澀意強咽下去。

罷了，都是命。

“靜養(yǎng)便靜養(yǎng)。”他睜開眼時，眸子里已多了幾分決斷，“需要什么補品藥材，人參、燕窩、雪蓮……你盡管開方子，我讓人連夜從城里送來，不能再委屈了她。”

柳大夫卻擺了擺手：“前幾次陳鶴德過來，補品流水一樣送過來，鹿茸、阿膠、西洋補藥樣樣不缺，庫房里還堆著呢，實在不缺什么。”

“陳鶴德？”許識秾的眉尖又豎了起來，指節(jié)在桌沿上叩出沉悶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