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珩的聲音直接傳入沈青瓷耳中,帶著一種穿透性的力量,并非詢問,而是陳述一個即將發(fā)生的事實,“你天賦卓絕,道心雖歷劫波卻未泯,更得……凌虛傳承(他話語微妙地頓了一下)。
嫣芳師妹星砂護道,用神念留下的遺言里亦有引你入我門墻之意。
落霞派,可為你提供庇護與更廣闊的天地。
何去何從?”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
有羨慕,有復(fù)雜,有探究,也有殘留的、對“凌虛叛逆弟子”身份的疑慮。
沈青瓷緩緩抬起頭。
星輝映在她蒼白的臉上,那雙曾經(jīng)清澈如寒潭的眼眸,此刻深邃得如同古井,所有的驚濤駭浪都被強行壓在了冰層之下。
識海中,寒漪臨終的意念如同冰冷的烙印:“活下去……”
嫣芳道人燃燒星砂的巨樹在眼前矗立,那是一種無聲的托付。
袖中,那方沾染了松節(jié)油氣息、早已被血浸透又被她攥得死緊的棉帕,傳來一絲微不足道卻頑固的暖意,仿佛在提醒著她什么。
塵緣……真的斬斷了嗎?她松開緊握流云劍的手,劍尖那點黑紅血跡刺目依舊,任由那寒意刺骨的劍垂落在身側(cè)。
目光平靜地迎向云珩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深邃眼眸,也掃過周圍那些或期盼或復(fù)雜的視線。
她的嘴唇微微翕動,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地穿透了這片剛剛經(jīng)歷過死亡與新生的寂靜焦土,如同冰珠滾落玉盤,帶著一種斬斷所有退路的決絕:“弟子沈青瓷,”她微微躬身,行了一個標準的道揖,姿態(tài)無可挑剔,卻透著骨子里的疏冷,“愿持星砂,入落霞。
”話音落下的瞬間,袖中那方棉帕,被她無意識掐緊的指尖,硬生生撕裂了一道細微的口子。
松節(jié)油那微弱而熟悉的氣息,似乎更濃了一縷,纏繞上她的指尖,轉(zhuǎn)瞬又被星輝的冷冽覆蓋。
云珩長老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似乎穿透了她的皮囊,看到了她識海中翻騰的傳承與靈魂深處凝固的血色。
他緩緩頷首,聲音聽不出喜怒:“善。
自今日起,你為我落霞派外門弟子。
”云夢大澤的風,帶著水汽與硝煙混合的獨特氣息,卷過棲霞主峰的廢墟,拂動沈青瓷染血的衣袂,卷起地上細碎的星塵與零落的殘花,打著旋兒,飄向未知的遠方。
新的道途在腳下鋪開,通往資源豐沛的南云仙陸,通往強大的落霞山門。
然而,腳下的焦土依舊滾燙,浸透了同門的血。
流云劍上的血跡冰冷刺骨。
識海中的傳承洪流奔涌咆哮,夾雜著師尊最后的嘆息與囑托。
袖中,那撕裂的棉帕邊緣粗糙地摩擦著她的手腕。
道途向前,血色卻在身后蜿蜒,無聲無息地浸透了她的骨髓,成為她背負的、無法剝離的一部分。
那徹骨的寒意,并非來自外界,而是從她靈魂的裂縫中,絲絲縷縷地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