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與留,如同沉重的枷鎖,套在了每一個幸存者的脖子上。
加入落霞,意味著背井離鄉,放棄過往身份,成為最底層的外門弟子,前途未卜。
留下,則意味著面對一片廢墟和渺茫的未來。
“玄劍宗弟子聽令!”一聲冷硬的斷喝打破了沉默。
謝無妄拄著劍,挺直了脊背,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銳利如初。
他掃過身后僅存的十幾名傷痕累累的玄劍宗劍修,聲音斬釘截鐵:“收拾同門遺骨,隨我……回山!”他沒有看云珩,也沒有看那通往南云的星輝之路,只是將目光投向棲霞山外玄劍宗的方向,帶著一種老派劍修的固執與尊嚴。
他身后的劍修們,眼中雖有不甘與對未來的茫然,卻無一人反對,默默開始收斂同袍遺骸。
離開,意味著放棄可能的機遇,卻也守住了玄劍宗最后的脊梁。
百草谷僅存的幾位長老聚在蘇半夏所化的那片絢爛花海邊緣,低聲商議著。
一位面容悲戚的長老看著花海中那株晶瑩如玉的靈草,聲音哽咽:“蘇師姐以身為藥,滋養此地,我等……豈能棄她而去?況且南云仙陸雖好,百草谷的根……終究在此啊!”最終,她們對著云珩遙遙一禮,選擇了留下。
她們要守著這片蘇長老用生命澆灌的花海,守著百草谷在北云仙陸最后的傳承火種。
御獸山莊殘存的弟子人數最少,大多帶傷。
他們看著鐵梟自爆留下的大片暗紅血污浸染的花海,又看向被焚天炎鷲救走、此刻聚集在后山方向驚魂未定的同門,最終也選擇了留下。
莊主以血肉化兇獸,為他們撕開生路,他們不能連莊主留下的這點基業都拋棄。
抉擇如同無形的潮水,沖刷著人群。
中小宗門的修士和散修們,大多眼神熱切地涌向了落霞派弟子聚集的方向,臉上帶著對新生的期盼。
而棲霞山本宗的弟子們,則陷入了最深的掙扎與撕裂。
高升站在玉宸子身旁,僅存的左手死死握成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
他看著玉宸子灰敗的面容,看著這片浸透了同門鮮血、承載了他一生歲月的殘破山河,胸膛劇烈起伏,眼中是刻骨的痛苦與不甘。
加入落霞?那意味著承認掌門的“罪責”,意味著棲霞山徹底成為歷史!留下?看著這片廢墟,他又能做什么?巨大的無力感幾乎將他淹沒。
最終,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猛地單膝跪倒在玉宸子身邊,用行動表明了態度——他留下!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守著掌門,守著棲霞山最后的名字!更多的棲霞弟子在猶豫、哭泣、爭吵。
有人紅著眼眶,對著熟悉的峰巒方向叩首告別,然后低著頭,腳步沉重地走向落霞派的隊列。
有人則默默撿起殘破的棲霞山身份玉牌,緊緊攥在手心,退到高升身后,選擇了與廢墟共存亡。
云珩的目光平靜地掠過這眾生相,最后,落在了那片斷壁旁,那個始終沉默如冰的身影上。
星輝巨樹的光芒柔和地灑在她身上,卻驅不散她眉宇間那濃得化不開的寒意與疏離。
“沈青瓷。
”云珩的聲音直接傳入沈青瓷耳中,帶著一種穿透性的力量,并非詢問,而是陳述一個即將發生的事實,“你天賦卓絕,道心雖歷劫波卻未泯,更得……凌虛傳承(他話語微妙地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