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頭,嘴唇湊近杯沿。
溫吞的水流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難以形容的金屬氣味涌入干渴的口腔,滑過喉嚨。
她沒心思去分辨那是什么味道,也許是水垢,也許是管道老化,也許是……別的什么。
她只是機械地吞咽著,溫水流進空蕩蕩的胃里,帶來一種虛假的、短暫的慰藉。
仿佛這杯水能澆熄胃里的火,能沖淡一點這無邊無際的疲憊和麻木。
蔚深看著她喝水,臉上依舊是那副平板無波的表情。
但眼神中又顯示出他在克制著什么,他順手拿起料理臺上一個洗好的蘋果,用那把刀刃上沾著可疑褐色污漬的水果刀,“咔嚓”一聲,利落地切成兩半。
一半遞向程歸。
“吃點水果?”他問。
程歸搖搖頭,胃里的灼燒感被溫水短暫壓下,又被那蘋果的生冷氣息隱隱勾起,泛起一陣更強烈的惡心。
“不了,沒胃口。
”她的聲音疲憊得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蔚深像平時那樣沒再堅持,自顧自地啃起了另一半蘋果,清脆的咀嚼聲在安靜的廚房里顯得格外響亮。
他轉身走回客廳,重新陷進沙發里,手機屏幕的光芒再次吞噬了他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
程歸端著剩下的半杯水,也離開了廚房這個狹窄的空間。
她走進臥室,沒有開燈,借著客廳門縫里透進來的微弱光線,摸索著把杯子放在床頭柜上。
廉價的復合板材桌面,放著一個同樣廉價的塑料鬧鐘,旁邊還有一個空了的小藥瓶——那是她常吃的維生素,瓶身上貼著的標簽字跡模糊。
杯底接觸桌面,發出一聲輕微的“咔噠”響動。
她像一截失去支撐的朽木,直挺挺地倒向那張鋪著廉價化纖床單的床鋪。
身體砸在床墊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枕頭帶著一股淡淡的頭油味和汗味混合的氣息,是她自己的,也混雜著他的。
這熟悉的味道,此刻聞起來只讓她感到一種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厭倦。
她閉上眼,黑暗溫柔地籠罩下來。
太累了,連手指都不想動一下。
天花板上有一塊形狀不規則的霉斑,在黑暗中模糊成一團更深的黑影。
她空洞地望著那里,意識像斷了線的風箏,搖搖晃晃,開始不受控制地飄遠。
在徹底沉入睡眠的泥沼之前,一些碎片般的、色彩截然不同的畫面,毫無預兆地撞進腦海。